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墙头，陈高云坐在小院里修那辆老旧三轮车。他手里还捏着昨夜捡到的果核碎壳，边缘的锯齿纹路在光下看得更清楚了。他没说话，只是反复用拇指食指关节，这是他想事情时的习惯。
阿福趴在米缸顶上，肚皮一起一伏，像在打呼噜。它眼睛闭着，尾巴尖偶尔抖一下，像是梦到了什么。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灰布身影出现在门口，还是那个老乞丐打扮的八袋长老。这次他没躲在垃圾箱后面，而是堂堂正正站在院外，双手捧着一个红木锦盒，脸上带着笑。
“陈家二位！老夫今晨特来报恩！”
李梅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围裙都没换，手上还沾着面粉。
“又是你？不是说好了别再来打扰我们家猫吗？”
长老不答，首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金镯，雕着古怪花纹，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此乃我丐帮祖传信物，代代相传，从不轻授外人。昨夜我得‘猫大仙’赐果核一枚，三十年瓶颈一朝突破，此等大恩，岂能不报？”他把盒子往前送，“今日献予‘猫大仙’人间眷属，聊表寸心。”
李梅皱眉：“你要谢猫你找猫去！我们就是开面馆的，不稀罕你这金啊银的！”她说完就要关门。
长老急忙抬手拦住：“夫人莫要推辞！这金镯不是送给你们的，是送给‘猫大仙’的！你们只是代为保管！”
“谁要代你保管？”李梅冷笑，“我家猫昨天吐了个黑豆子，你当宝贝吃下去，现在跑来送金镯，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绝无虚言！”长老当场单膝跪地，双手举盒过顶，“天地可鉴，我丐帮八袋长老，今日以信物立誓：陈家即是我帮恩主，若有欺辱，全帮共讨之！”
巷子里探出几个脑袋。王婶端着碗站在隔壁门口，老张牵狗路过也停下来看热闹。
陈高云站起身，走到李梅身边，低声说：“收下。”
李梅瞪他：“你说啥？”
“收下。”陈高云声音不高，但很稳，“现在退，反倒显得咱们心虚。”
他接过锦盒，合上盖子，转身走进屋，放进客厅抽屉里。
“你说谢猫，那以后就别再来找它。”陈高云回头看着长老，“它不懂人话，也不会见客。你要是真感恩，就离它远点。”
长老站起来，脸上笑意更深：“明白！明白！老夫定当远观，不敢近扰！”他说完抱拳行礼，转身离去，脚步轻快，落地无声。
李梅关上门，叉腰盯着抽屉：“这一收，以后是不是天天有人来送东西？”
陈高云没答。
他走回厨房，拉开抽屉取出金镯。拿到光下细看，内圈刻着极小的符号，歪歪扭扭，像只断腿蜘蛛。他心头一跳——这纹路，和昨夜灶壁上新出现的那个刻痕，几乎一样。
他拿着金镯走到米缸前。
阿福睁开眼，瞳孔一瞬间泛红，又迅速变回琥珀色。它打了个哈欠，露出两排尖牙，然后继续舔爪子。
陈高云蹲下：“你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阿福不理他，翻个身，把屁股对着他。
陈高云把金镯塞进米缸底下的暗格。这是他昨天发现的夹层，原本放工具，现在成了藏东西的地方。
李梅在厨房煮粥，锅盖掀开一条缝，热气往上冒。
“以后得把阿福嘴堵严实点。”她一边搅锅一边说，“再让它乱吐东西，咱家迟早被这些人踏平。”
陈高云靠在门框上：“它不是乱吐。”
“不是乱吐是啥？施舍？发福利？”
“它是有目的的。”陈高云盯着米缸，“每次吐东西，都在特定时间，特定位置。昨晚是午时，果核落在米缸边。今天金镯送来，也是冲着米缸来的。”
李梅停下勺子：“你是说……它知道会有人来拿？”
“我不知道。”陈高云摇头，“但我知道，这只猫从不干没用的事。”
正说着，阿福突然跳下米缸，尾巴炸了一下，冲厨房门口“喵”了一声。
没人。
但它还在盯。
陈高云走过去，顺着它的视线看去——门缝底下塞着一张纸条。
他捡起来，上面画着一个圆圈，中间三点，像只眼睛。
“又来了。”他把纸条揉成团扔进灶膛。
李梅擦着手走出来：“谁给的？”
“不知道。”陈高云拍拍手，“可能是刚才那个长老落下的。”
“他不是走了吗？”
“走得快，不代表没留后手。”
李梅叹气：“你说这些人咋就这么能缠人呢？吃个面、啃个包子，都能吃出功法来。我家阿福吐个核，都能让人突破。你们这些男的，怎么运气都这么好？”
陈高云笑了：“我是运气好吗？我是倒霉。”
“少装可怜。”李梅戳他额头，“你现在可是能徒手掰铁桶的人了。”
“那是以前。”
“那你现在能干啥？”
“我能吃。”陈高云老实说，“我吃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李梅翻白眼：“所以你以后打算靠吃发财？开个‘陈氏吞宝馆’？门票五十，入场费一百，看我老公吃猫屎？”
“灵果核。”
“都一样！”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
不是拍门，是轻轻叩了三下。
陈高云眼神一冷。
李梅要去开门，被他拦住。
他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没人。
地上放着一个小布包。
他开门捡起，布包很轻，打开一看，是一撮黑色粉末，还带着点腥味。
“又是他们。”他把布包扔进灶膛。
李梅凑过来：“这是啥？”
“不知道。”陈高云关上灶门，“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阿福这时窜到灶台边，用爪子扒拉灶膛口。火苗刚舔到粉末，它猛地一拍，火星西溅。
陈高云立刻明白——那粉不能烧。
他蹲下把未燃尽的粉末抠出来，放在碗里。黑粉在光下泛着微紫光泽。
“这不是人用的东西。”他说，“是引虫的。”
“虫？”
“专门引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李梅皱眉：“你是说……还有人要来？”
“不是人。”陈高云看着阿福，“是别的东西。冲着阿福来的。”
阿福跳上窗台，尾巴竖得笔首，盯着巷子尽头。
陈高云把碗推进抽屉底层，顺手摸出那半截果核碎壳，和金镯并排放在一起。
两样东西，一个来自地下，一个来自明面。
一个偷偷摸摸，一个大大方方。
但目的相同。
都是为了阿福。
都是为了他们家。
他合上抽屉，转身去洗抹布。
李梅在灶台前切菜，刀声清脆。
阳光照进厨房，落在抽屉一角。
金镯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一点。
阿福趴回米缸顶上，眯着眼，像睡着了。
它的尾巴慢慢扫过缸沿，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陈高云低头洗手，水龙头滴下一滴水。
砸在池底，溅起的小水珠飞向灶壁。
那里，新的刻痕正在慢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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