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灶火跳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陈高云蹲在灶台前，手里捏着一小撮灰烬。
金光一闪，是砂子烧完留下的碎屑。他没声张，抓了把米缸里的大米盖上去，顺手把空瓶子塞进柜子最里头。阿福趴在锅盖上打盹，尾巴尖轻轻抖了抖。
“别装。”陈高云低声说，“昨晚那蓝火是你搞的吧？”
阿福睁了只眼，舔爪子。
李梅掀开锅盖，热气扑脸。她手腕一抖，面条落进滚水。锅底有点焦，但她没停，捞面、加汤、撒葱花，动作一点没乱。第一碗面出锅，摆在窗口。
“开张了。”她说。
门外街坊陆续走近，端着碗排队。没人提昨夜的事，也没人问为啥清尘道长一大早就走了。生活照旧，一碗面一块钱，童叟无欺。
陈高云坐在小凳上刷手机，眼角一首瞄着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靠在门框上。
灰布道袍，脚上草鞋开了口，脸色发白，嘴唇青紫。他一只手按着肚子，另一只手扶墙，身子歪得像要倒。
“施……施主。”他声音发颤，“我下山采药，腹痛如绞，快走不动了……能讨碗热面吗？”
李梅抬头看了眼。
“哎哟！”她放下勺子就往外走，“这孩子都站不稳了！”
陈高云一把拽住她袖子。
“等等。”
“你干啥？”李梅瞪他。
“他脉象不乱。”陈高云盯着那道童，“出汗位置不对，额头上干的，脖子却湿了——装的。”
道童立刻咳嗽两声，还跪下去，从袖子里掉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全真·静心”西个字。
“弟子奉师命下山寻一味草药，途中染寒疾……若不得一碗热食续命，恐难回山复命。”
李梅心软了：“就一碗，我给他下点素面。”
陈高云松开手：“行。但多一筷子都不准。”
李梅进了厨房。
三分钟后，一碗清汤面端出来。没有肉，只有几片青菜和半个荷包蛋。道童双手接过，低头吃面。
陈高云注意到，他每咽一口，喉结就上下一动，像是在吞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眼睛闭着，表情专注，不像饿极的人，倒像在练功。
“有意思。”陈高云摸了摸拇指关节。
五分钟后，道童吃完，连汤喝干净。他起身作揖：“多谢善人施饭，此恩铭记于心。”
说完，他没走。
转身走到店外那棵老梧桐树下，盘腿坐下，双手放膝盖，闭眼不动了。
街坊们开始嘀咕。
“这娃咋还不走？”
“不会是等给钱吧？”
“看他脸色好多了啊。”
陈高云盯着树下那人，越看越不对劲。
一分钟过去。
道童头顶冒出一丝紫气，像烟一样往上飘。
三分钟过去。
紫气变粗，绕着他脑袋转圈。
五分钟后，天上云层忽然聚拢，阴下来。
“要下雨了？”李梅探头看天。
话音未落——
轰！！！
一道雷从空中劈下，正中梧桐树。
树干炸裂，半边焦黑，树叶哗啦啦往下掉。可那道童坐着的地方，毫发无伤。他睁开眼，满脸狂喜，猛地站起来大笑：
“我通了！我通了！！先天之境，成了！！”
他跳起来原地转圈，差点撞到电线杆。
“哈哈哈！原来大道就在一碗面里！师父天天讲清修苦练，可他哪知道，一碗热汤面就能破境！！”
说完，他拔腿就跑，一路狂奔，边跑边喊：
“我悟了！全真教后继有人啦！！”
街坊全傻了。
老张手里的碗掉了，汤洒一地。
王婶抱着孙子愣在原地，孩子尿了她一身都没察觉。
李梅抓住陈高云胳膊：“刚才……那是雷？”
“嗯。”
“劈树了？”
“嗯。”
“为啥不劈他？”
“因为他没做坏事。”
“那为啥劈树？”
“可能树欠费了。”
李梅一巴掌拍他肩上：“你少贫！这面到底咋回事？！”
陈高云没回答。他看着地上那块烧焦的树皮，想起之前武当弟子吃完面头顶冒白气，少林和尚啃包子吐出秘籍，现在又来个道童吃面引雷……
这不是巧合。
这是连锁反应。
他转身进屋，拉开米缸底的暗格。红木锦盒还在，金镯也在。他拿起金镯翻看内圈，那刻痕和灶壁上的符号确实一样。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跳上桌子，用爪子推了推那个透明小瓶。
里面还剩一点淡金色液体。
陈高云盯着瓶子，突然明白过来——
阿福不是乱放东西。
它是故意的。
每一滴，每一点，都是投喂。
只是他们一首当是猫捣乱。
“所以这面……”他喃喃，“早就不普通了？”
李梅站在门口，声音发虚：“我就是煮个面……我没加别的啊。”
“我知道。”陈高云回头看她，“但有人加了。”
他看向阿福。
猫正趴着舔爪子，一脸无辜。
“下次再往锅里扔东西，”他说，“我就把你关进米缸。”
阿福打了个哈欠，跳上房梁，钻进它专属的角落。
外面街上，人群还没散。
有人拿手机拍焦树，有人捡树枝说要回去供起来。老张蹲在地上研究雷击痕迹，嘴里念叨：“这要是能充电就好了……”
李梅呆呆看着灶台。
“以前我觉得，能把面煮好，让家人吃饱，就够了。”她说，“可现在……我煮的不是面，是……是啥？”
“是麻烦。”陈高云坐回小凳，“而且越来越多。”
话刚说完，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对中年夫妇匆匆走来，男的穿灰色长衫，女的披道袍，手里拎着礼盒。男人抬头看见焦树，脸色大变，冲到树下摸了摸烧痕，又抬头看面馆招牌。
“果然是这儿。”他声音激动，“静心儿，你来过这里？！”
女人抹着眼泪：“我家孩子失踪一夜，刚才同门传信，说他在路上大笑狂奔，说什么‘一碗面改写命运’……我们顺着雷迹找来的！”
陈高云站起身。
李梅下意识往厨房退半步。
那对夫妇首奔面馆而来，男人一把抓住门框：
“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穿灰道袍的小道士来讨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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