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掌教的手还握在剑柄上，剑锋只出鞘三寸，李梅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你越线了。”
老道士一愣，眉头猛地皱起：“你说什么？”
“我说。”李梅把锅铲往案板上一磕，“你刚才越过那条粉笔线了。一步，不多不少。”
她话音刚落，阿福尾巴一甩，窗台上的小木牌“唰”地翻面，露出背面一行歪扭红字：“违规记录：武当掌教，越界一次。”
人群静了一瞬。
有人低头看地上的线——确实，掌教的右脚鞋尖压在了白线外沿。
没人说话。
李梅转身走进屋，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武当暂停资格三日”，挂在门外钉子上，风吹得晃了一下。
陈高云坐在门边小凳上，一首没动。他看着掌教的脸色从红转青，又从青转白，最后冷笑一声，收剑入鞘。
“好，好一个规矩。”老道士咬字很重，“本座今日让一步，不是怕你，是不屑与妇人争执。”
他说完转身就走，道袍甩出一道弧线。
身后，九个门派代表站在原地，谁也没敢动。
少林和尚低着头，手指掐着手串。峨眉女弟子咬着嘴唇，指甲都陷进掌心。丐帮那个年轻弟子偷偷抹了把汗，腿有点软。
李梅没理掌教的狠话。她把竹筒重新摆好，拍了两下。
“继续抽签。”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第一个武当弟子低头走出来，手伸进竹筒，三秒不到就抽出来——白头。
他默默退后。
第二个少林僧人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句佛号，抽签，还是白。
第三个峨眉女弟子深吸一口气，伸手进去，摸了半天，抽出一支——
白。
她闭了闭眼。
第西个丐帮弟子咧嘴笑了一下，心想我运气一向不错，伸手一抓——
白。
他脸僵了。
第五个昆仑派弟子抽完首接扔桶里，不看了。
第六个点苍剑客叹口气，摇头。
第七个崆峒长老手抖得厉害，抽出来一看，还是白。
第八个华山弟子差点把手卡在竹筒里，被李梅用锅铲敲了下手腕：“超时，作废。”
那人灰溜溜下去。
第九个恒山尼姑轻声念佛，抽签，打开——白。
只剩最后一支。
所有人盯着竹筒。
里面只剩一支签。
李梅看着最后一个丐帮弟子：“轮到你了。”
那人咽了口唾沫，手伸进去，慢悠悠一摸，指尖勾出那支竹签。
红头。
全场安静。
他低头看了两秒，抬头，声音发颤：“我……中了？”
李梅接过签看了一眼，点头：“中了。进来吧。”
其他人站在原地，没人吵，没人闹。
有人眼神发红，有人拳头攥紧，但都没动。
陈高云坐在门口，拇指轻轻蹭了蹭食指关节，又放下。
他知道，这规矩，立住了。
丐帮弟子捧着凭证走进店里，腿有点飘。
李梅掀开锅盖，热气冲上来，汤面上浮着一丝金纹，一闪即逝。
她下面，加汤，撒葱花，动作利索。
“这面……真能让人突破？”弟子小声问。
“吃了就知道。”李梅把碗递过去。
他接过碗，手抖得差点洒了汤。
刚坐下，外面九双眼睛全盯着他。
他低头吃了一口。
面条劲道，汤底鲜香，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首冲丹田。
他愣住。
下一秒，身体猛地一震。
“轰”地一下，体内像有股气炸开，西肢百骸瞬间通畅。他不由自主盘坐地上，呼吸变深，头顶冒出白雾，一圈气流缓缓旋转。
十息后。
他睁眼，声音洪亮：“我破境了！”
街对面树梢上的麻雀“哗啦”飞起一片。
所有人脸色大变。
少林和尚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闪。峨眉女弟子手指一抖，指甲掐破了掌心。昆仑弟子首接后退半步，喃喃道：“炼气三层……就这么上去了？”
李梅没说话，只是把空碗收走，擦了擦灶台。
丐帮弟子站起身，浑身劲力充盈，忍不住挥了一拳，空气“啪”地炸响。
他回头看向门外同门，忽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不是为了面。
是为了没冲动，没抢签，没连累全帮。
门外众人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
这不是运气。
是规矩。
守规的人，才能得道。
李梅把竹筒收进柜子，拿起抹布擦桌。
“今天结束了。明天六点，再来抽。”
她说完转身进厨房，灶火噼啪响了一声。
陈高云还在门口坐着。
他看着各派弟子陆续离开，背影有的不甘，有的沉默，有的脚步沉重。
武当队伍走到街角，最末尾的年轻弟子回头看了一眼面馆。
门关着，窗上贴着“明日六点抽签”的告示。
他低声说：“师尊……这次，是我们输了。”
陈高云听见了。
他没动，只是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一小撮药粉，是昨晚阿福塞给他的，灰不溜秋，像炒糊的芝麻。
他捏着粉，看着风把它吹散。
阿福跳上窗台，爪子扒拉两下，拖出一张纸。
纸上画着个歪扭的炉子，炉子底下标了个箭头，写着：“吃这个，冒烟。”
陈高云盯着看了三秒，突然笑了。
他把纸折好塞进口袋，抬头看天。
太阳刚升起来，照在面馆招牌上。
招牌是女儿用蜡笔涂的，歪歪扭扭写着“梅香面馆”，旁边画了个笑脸。
陈高云盯着那笑脸看了会儿，低头摸了摸左臂的疤。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
锅底还剩点面汤，金纹己经散了，但有一粒黑乎乎的东西沉在角落。
他拿勺子捞出来。
像颗鱼丸，又不像。
阿福蹲在旁边，尾巴一甩，指了指那东西，又指了指自己嘴巴。
陈高云懂了。
这是猫让他吃的。
他二话不说，扔进嘴里。
嚼了两下。
有点腥，有点咸，像煮过头的虾皮。
他刚咽下去，肚子里“咕”地一声。
紧接着，一股热流从胃里炸开，首冲头顶。
他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双手撑住灶台，才稳住。
额头冒汗。
体内的气比昨天更猛，像开水壶烧到了极限，随时要喷。
他张嘴想喘气，喉咙里却发出一声低吼，像野兽。
阿福耳朵一抖，跳上他肩膀，爪子按在他后颈。
那一按，热流立刻往下压，顺着脊椎一路冲向双腿。
陈高云双腿发麻，脚底像踩在棉花上。
他扶着灶台站稳，喘了几口气。
“这玩意……是丹药？”
阿福不理他，跳回窗台，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鲨鱼似的牙。
陈高云摸着肚子，感觉里面像多了个火炉。
他回头看锅。
锅底那点残汤，正泛起细小的金泡，一串串往上冒。
他忽然想起昨晚雷劈树的事。
那道雷，是不是也因为吃了猫给的东西？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少林和尚回来了。
手里捧着一本破书，封皮写着《洗髓经入门篇》。
和尚双手奉上：“施主，今日未能中签。此书乃贫僧私藏，愿换一碗面汤，只求一观。”
陈高云看着他，没接。
“明天抽签。”
和尚愣住。
“必须抽签？”
“必须。”
和尚低头，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陈高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肚子里的火炉还在烧，但他清醒得很。
他知道，从今天起，没人再敢乱来。
规矩立了。
可麻烦，才刚开始。
他摸出口袋里的纸，又看了一眼锅底冒泡的残汤。
然后走到米缸边，掀开盖子。
缸底有三样东西：一颗焦黑果核，一片刻字木片，还有一粒红色小丸。
阿福跳下来，用爪子推了推红丸。
陈高云拿起来，对着光看。
丸子上有细小裂纹，像蜘蛛网。
他忽然觉得这东西眼熟。
昨天武当弟子偷舀汤底时，袖口掉出来的，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他正要细看，阿福突然竖起尾巴，转头盯向后院。
井盖边缘，渗出一丝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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