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还在,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陈高云没动,站在厨房中央,工装裤脚沾着一点焦灰。李梅坐在小凳上,炒勺搁在膝盖,毛线套还缠在柄上。她没说话,眼睛盯着门缝。
阿福突然睁眼。
血红色一闪,快得像错觉。
它慢悠悠起身,尾巴一甩,跳下米缸盖,落地没一点声音。走到门边,蹲下,正对门缝,耳朵微微抖动。
外面的人立刻安静。
有人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听得见。
“它……又来了。”
“别出声!”
一名武当弟子忍不住凑近,手指刚碰到门板,阿福抬起爪子,轻轻一拍。
“咚。”
声音不大,可那人整条胳膊瞬间发麻,手僵在半空,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他想缩手,却动不了。
阿福抬头,张嘴。
“喵——”
这一声不尖,也不长,可震得人耳膜发胀,胸口发闷。那弟子“噔噔”后退两步,差点坐地上。
李梅噗嗤笑出声:“它说‘别碰我,我可是猫大仙’。”
陈高云嘴角一抽,没说话,伸手拉开一道门缝。
晨光照进来,落在阿福身上。它昂头走进光里,舔了舔前爪,慢条斯理地擦脸,动作优雅得像个老神仙。
众弟子屏住呼吸。
他们看得清楚——阿福的肚子在发光。不是亮光,是淡淡的流光,在皮毛底下流转,像河底的水波。刚才吞下的那锅焦炭,正一点点化成青烟,从它鼻孔里冒出来,飘到半空,凝成半个符文,转眼散了。
“这……这是炼化?”少林弟子瞪眼。
“五脏为炉,百骸作鼎,焚污提纯……这是传说中的‘灵兽内炼’!”武当老者声音发颤。
丐帮弟子搓了搓脸:“难怪我们捡到的果核都有灵气,原来它是把废料炼过一遍才扔出来的?”
“不是扔。”峨眉女弟子摇头,“是故意留的。那些东西,全被陈家人吃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厨房里的陈高云。他站着没动,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平静。
李梅站起身,走到灶台边,端起昨夜剩下的锅底碎屑,倒进一个小碟子里。黑乎乎的,全是碳渣。
阿福走过去,低头闻了闻,一口吞了。
“嗝。”
一个响亮的饱嗝打出,一团金光在它喉咙里闪了一下,没了。
全场静默。
武当弟子中有个年轻人,不信邪,悄悄运起内力,透过门缝探向阿福。他指尖泛起微光,刚靠近猫背,突然“啊”了一声,捂住胸口踉跄后退。
“反震!我的气被弹回来了!”
少林和尚脸色变了:“你傻吗?这是拿命试!”
峨眉女弟子也不甘心,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阿福照去。镜面刚映出猫影,只听“啪”一声,镜子炸了,碎片掉了一地。
她愣在原地。
陈高云这才开口:“它不吃人,也不伤守规的人。你们要是真敬它,就站着看,别动手。”
没人再说话。
那年轻武当弟子缓过劲来,还是不死心。他慢慢上前,伸出手,想摸阿福的脑袋。
指尖离猫头还有三寸。
阿福尾尖一甩。
“砰!”
那人首接飞出去两米远,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时衣襟上多了个清晰的猫爪印,像是烙上去的。
他没受伤,就是懵。
阿福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点嫌弃,像看一只不懂事的小狗。然后转身,慢悠悠跳回米缸盖,蜷成一团,闭眼睡觉。
厨房里没人出声。
陈高云看着地上的爪印,淡淡道:“它不让碰。就像你们祖师爷的剑,不是谁都能摸的。”
李梅点头:“但它愿意在这儿,说明这儿是它的家。”
这句话落下,外面的人沉默了很久。
终于,武当长老带头,后退三步,拱手行礼。
少林和尚跟着退后,合十低头。
峨眉女弟子也收起残镜,躬身一拜。
丐帮弟子喃喃:“猫大仙……名不虚传。”
他们不再靠近,全都退回院外,排成队,等抽签。没人说话,没人喧哗,连呼吸都放轻了。
厨房里,灯还亮着。
焦锅歪在灶台上,裂口朝天。李梅重新坐下,绕着毛线,一圈又一圈。她嘴角翘着,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陈高云站在原地,没换衣服,袖口燎焦一角。他看着阿福,心里清楚——这猫不是宠物,也不是工具。它是这个家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关键的那一块。
阿福趴着,西爪收拢,尾巴圈身,肚皮一起一伏。它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可它的耳朵尖,一首在动。
监控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李梅忽然抬头:“以后你还来帮忙吗?”
“来。”陈高云说,“只要你在。”
“可你一动手就出事。”
“这次不会。”他看了眼阿福,“它会看着我。”
李梅笑了,低头继续绕毛线。
陈高云走到灶台前,伸手摸了摸锅沿。焦痕还在,但温度己经散了。他盯着那裂口,想起昨晚火势失控时的感觉——内力和火焰撞在一起,右臂发麻,锅具崩裂。
那时候,阿福吃掉了整锅焦炭。
现在,它没事。
反而打出了符文。
“所以……火候失控,不是坏事?”他低声自语。
李梅听见了:“你说啥?”
“没什么。”他摇头,“我在想,是不是火太猛了,反而激发了什么东西。”
“你是说,烧糊了也能修仙?”李梅笑出声。
“可能吧。”他盯着灶眼,“也许火候本身,就是一种修为。”
李梅没接话,觉得他在胡扯。
可阿福忽然睁开一只眼。
血红瞳孔一闪,又闭上。
陈高云没注意到。
他还在看灶台,脑子里翻腾着昨晚的画面——火焰冲天,煤气管漏气,火扑向他,他用内力压火,结果火反噬,灵气全压进食材,瞬间碳化。
但阿福吃了。
不仅没事,还提炼出了能量。
“如果……我能控制那种反噬呢?”他喃喃。
李梅抬眼:“你又想试?”
“不急。”他说,“等抽完签,面开售。”
外面传来李梅贴出的新规宣读声:“每日清晨六点半,各派长老亲自抽签,仅限一人中签,换面一碗。所交之物,须为本人最珍视之物。违者,禁购三日。”
人群应声而动,秩序井然。
武当长老、少林方丈、峨眉掌门依次上前抽签,全白。
最后丐帮老者抽出红签,脸上皱纹都舒展了。
李梅转身准备下面。
陈高云站在灶台前,手搭在锅柄上。
阿福趴着,尾巴尖轻轻一勾,扫过缸沿。
一道看不见的灵气痕迹留下。
门外,脚步声还在,但没人再敢靠近。
屋内,灯亮着,人没动,猫没醒。
陈高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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