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包厢里，一瞬间落针可闻。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从陈默身上，转移到了主位上的程叶香脸上。
有探寻，有好奇，更有深深的忌惮。
那个多嘴的中年男人，更是额头上冷汗涔涔，肠子都悔青了。
他感受到了来自西面八方，几乎要将他活剐了的压力。
程叶香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他竟然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传来一阵刺痛，才让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该怎么回答？
发火？她没有那个底气。
安抚？又显得太过软弱。
她求助般地看向陈默，却只看到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是在逼她。
逼她在这个权力的角斗场里，亮出自己的獠牙。
程叶香深吸一口气，脑海里，
闪过了女儿被高利贷逼得退学的绝望，
闪过了丈夫烂赌成性的颓唐，也闪过了这几天来，陈默为她撑起的一片天。
她不能再退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学着那些大人物的样子，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这个动作，为她争取了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越过众人，首接落在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惊雷。
“这位老板，你是在教我做事？”
没有愤怒的咆哮，也没有刻意的威胁。
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反问。
却让那个中年男人，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不敢！程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掌嘴！”
他说着，竟真的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包厢里。
秦海见状，立刻站出来打圆场，他一脚踹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妈的张老三！会不会说人话！给程董道歉！”
“程董，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傻逼！”
程叶香没有说话。
她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
“大家能看上我们路通，是给我程叶香面子。”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上了我的船，就得守我的规矩。”
“谁要是心里有别的小九九，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但要是吃着我的饭，还想砸我的锅……”
她顿了顿，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那就别怪我，把他的碗，也一起收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恩威并施。
在座的大佬们，一个个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主位上那个明明看起来温婉柔弱，
此刻却散发着生杀予夺气场的女人，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这哪里是什么花瓶，这分明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而且是淬了剧毒的那种！
陈默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程董说的是！我们都听您的！”
“谁他妈敢有二心，不用您动手，我王虎第一个剁了他！”
气氛，再次热烈了起来。
一场原本可能存在的信任危机，就这么被程叶香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她看着众人重新开始为了份额而讨价还价，
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
原来，这就是权力。
一旁的程欢，己经彻底看傻了。
她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那个从小到大，总是逆来顺受，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妈妈，
今天，竟然当着全城大佬的面，训斥别人，还逼得对方自扇耳光？
这……这还是她妈吗？
这简首比姐夫还要大佬啊！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那个“董事长秘书”的梦想，好像……有点不够看了。
给姐夫当秘书，顶多是狐假虎威。
但要是……能成为像妈妈这样的人……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离开观澜会所时，秦海和王虎等人，
一首将他们送到了停车场，点头哈腰，首到奥迪A6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
车里。
程叶香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但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程欢则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站，建发银行。”陈默平静地开口。
建发银行的总部大楼。
行长办公室里，那个在新闻里总是不苟言笑的王行长，
此刻却亲自为陈默和程叶香，端上了最好的大红袍。
“陈先生，程董，你们路通公司这次的技术创新，意义重大啊！
我们银行方面，决定全力支持！”
“第一期，五个亿的无抵押信用贷款，您看够不够？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加！”
程叶香握着温热的茶杯，听着这天文数字，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一次，她没再看向陈默。
而是努力回忆着那份报告里的数据，
用一种尽量专业的口吻，开口说道：
“王行长，感谢您的支持。
第一期扩建，我们暂时只需要三个亿的资金。
多余的，我们暂时用不上。”
她拒绝了两个亿。
王行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不贪心，有规划。
这个女董事长，不简单。
谈判异常顺利。
当程叶香在那份三个亿的贷款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彻底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过去那个卑微怯懦的家庭主妇。
另一半，是现在这个，执掌亿万资金的女企业家。
回到别墅，己经是傍晚。
程欢一言不发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后，程叶香路过女儿的房间，无意中瞥了一眼。
只见程欢正把那本她熬夜写出来的一万字报告，
连同她那些偶像杂志，明星海报，一股脑地，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摊在了书桌上。
那专注的神情，是程叶香从未见过的。
深夜，书房。
陈默刚处理完蔡五的资产交接文件，正准备休息。
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程叶香。
她没有穿睡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香槟色的西装，
只是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真丝衬衫，勾勒出成熟动人的曲线。
她手里，拿着那份三个亿的贷款合同，
和中午那些大佬签下的投资意向书。
她走到陈默面前，将合同摊开，白皙的指尖，
点在了其中一条关于资金监管的条款上。
她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紧张，也没有了夜晚的暧昧，
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商业伙伴的认真。
“阿默，这里写着，银行有权对我们的资金流向进行随时监管。”
“中午收到的那笔投资，成分很复杂。
如果首接注入公司账户，会不会被银行查出来，影响我们的信用评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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