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呼啸而过，车窗里的声音像根针扎进耳朵。陈小东坐在电动车上没动，手还握着车把，手机明明开着飞行模式，却闪了一下蓝光。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铜镯，纹路比刚才亮了一圈。
“太极养生馆”就在眼前，招牌上西个大字金光闪闪，门口横幅写着“三代传承，正宗陈氏太极”。几个穿练功服的中年人正往里走，手里拎着报名表。
他本来只是路过取餐，但现在，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他推车进去，外卖箱一晃一晃。大厅里人不少，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个穿唐装的老头，山羊胡，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胸前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太极宗师洪掌门”。
“各位，今天我给大家演示一下真正的内家真气。”老头声音洪亮，“隔山打牛，不是传说。”
地上摆着一排铜钱，整齐排列。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下，缓缓挥动。
啪！一枚铜钱跳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落下。
人群哗然。
“真的飞起来了！”
“这可是真功夫啊！”
“报名费八千？值了！”
老头嘴角一扬，又要挥手。
就在这时，陈小东轻笑了一声：“这招我爷五岁就教我拆了。”
全场安静。
老头动作一顿，眯眼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机关太老套。”陈小东走上前，蹲下身子，手指敲了敲地板缝，“磁铁嵌在这儿，电线通到后台。你每挥一次手，助手按一次开关——遥控的。”
有人皱眉：“小伙子，别乱说，这是内劲！”
陈小东捡起一枚铜钱，翻过来展示背面：“真气能让铜钱粘住地板？那我家锅盖早该飞上天了。你看这里，胶水没擦干净。”
围观群众伸长脖子一看，还真有残留的胶痕。
“不可能！”老头脸色变了，“你胡扯！”
“不信？”陈小东站起身，退后半步，指着他，“那你再发一次‘内劲’，我就站这儿接。要是铜钱没动静，学费退一半，怎么样？”
老头僵住。
后台角落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猛地摇头，手悄悄从桌下抽出来。
没人说话。
三秒。
五秒。
铜钱一动不动。
“哎哟，这不是假的吗？”有人反应过来，“我刚交了五千定金！”
“退钱！退钱！”
场面开始乱。
陈小东转身走向前台，语气平静：“三号桌的酸辣粉好了没？顾客等着呢。”
服务员愣了一下，赶紧从保温柜里拿出餐盒塞给他。
他拎起外卖箱，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怒吼：“站住！你破坏道场清誉，今天别想走！”
两个壮汉堵上来，穿着武馆制服，一脸凶相。
陈小东没停下，边走边回头一笑：“下次改用弹簧，别用磁铁，太老套。”
话音未落，人己经跨上电动车。
“追！”老头拍桌子。
两个壮汉冲出门，刚抬腿，就见旁边巷口钻出个胖乎乎的男人，举着手机正录像。
是周大福。
“哎哟喂，拍下来了啊！”他咧嘴一笑，镜头对准俩壮汉，“你们这是要暴力驱赶消费者？要不要我发抖音？标题我都想好了——《揭秘太极大师骗局，现场翻车实录》！”
俩壮汉脚步慢了。
周大福挤进人群，对着老头晃了晃手机：“洪馆主，您这‘内劲’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不把摄像头震坏呢？”
老头气得脸发紫：“你……你们是一伙的？”
周大福收起手机，哼了一声：“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时，陈小东己经骑出十米远，准备拐弯。
周大福快步追上去，在巷口一把拦住他。
“东子！”他压低声音，“够损的啊你！当众拆台，不留情面！”
陈小东摘下头盔，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录了？”
“我那是为了证据！”周大福讪笑，从怀里掏出一包膏药塞进他外卖箱，“拿着，万一他们找你麻烦，贴一贴，活血化瘀。”
包装上写着“武当秘制跌打膏”。
陈小东挑眉：“你不是武当弃徒吗？还信这个？”
周大福咳嗽两声：“咳……祖师爷的东西，总归有点灵验。”
陈小东没接话，盯着他看了两秒。
这家伙平时克扣他配送费，连雨天补贴都要砍三块。可刚才在人群里，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录像的。
而且角度很准——专门对着后台电线和助手的手。
“你早就知道是假的？”陈小东问。
“我……哪知道。”周大福眼神飘忽，“我只是路过，顺手拍个热闹。”
“那你为什么专拍电线？”
“呃……构图需要！抖音讲究画面层次感！”
陈小东笑了：“行吧，谢谢你这包膏药。”
他重新戴上头盔，拧动把手。
电动车刚起步，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拦住他！”是那个老头的声音，“就是他坏了我的事！”
回头一看，三个壮汉从武馆冲出来，手里抄着木棍。
周大福立刻挡在他车后，张开双臂：“干什么！光天化日打人？我报警了啊！”
陈小东没停，车子加速往前冲。
后视镜里，周大福一边往后退一边举着手机喊：“大家快来看！太极馆持械伤人啦！首播十万在线！点赞破百万立马报警！”
人群再次围拢。
陈小东骑出五十米，导航提示下一单取餐点还有八分钟路程。
他松了口气，摸了摸手腕上的铜镯。
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看到了异象。
当老头挥手时，铜镯震了一下，眼前闪过一道画面——不是现实，像是某种回放：一个更老的男人站在类似场地，用同样的手法操控磁铁，边做边说：“真气看不见，但观众爱看动静。”
那声音，有点像爷爷。
可爷爷从没提过这种骗术。
他甩了甩头，把念头压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送单。
他拐进一条小街，路边停着几辆外卖车。刚准备靠边等红灯，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对面店铺的玻璃。
玻璃倒影里，他的电动车后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白色小包。
他停车翻看外卖箱——没有新增订单。
打开一看，是半瓶矿泉水、一包湿巾，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懂的，比我还多。”
字迹潦草，像是随手撕下的笔记本边角。
他抬头西顾。
街对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一只塑料袋。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重新启动车子。
手机震动，新订单来了。
他看了一眼地址。
还是“太极养生馆”附近。
他冷笑一声，拧动把手。
车子冲出去时，手腕上的铜镯，又轻轻震了一下。
他右脚踩在踏板上，鞋底碾过地面一道细缝。
缝里，有一点金属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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