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东骑出五十米，后视镜里三个拿棍的壮汉还在追，脚步咚咚响。他没加速，反而慢下来，在街角拐弯处靠边停了一下。
玻璃橱窗映出身后画面，三个人跑得喘气，领头的那个还回头喊了句什么，估计是骂人。陈小东盯着倒影，确认他们没带刀就放心了。
他刚准备拧把手，巷口猛地冲出一个人，张开双臂拦在路中间。
是周大福。
“别跑啊！首播还没结束！”他举着手机，镜头对准追兵，“各位老铁！现在看到的是太极馆持械追击消费者实录！点赞到十万我报警！”
那三人刹住脚步，互相看了一眼。
周大福往前一步，把手机怼到他们脸前：“来来来，给全国观众打个招呼，说说你们练的是哪门子武德？”
其中一个壮汉抬手要挡镜头，结果周大福一个侧身，角度一转，正好拍到武馆后台墙角露出的一截电线。
“哎哟！”他声音都高了八度，“这磁铁接线口还挺专业啊，是不是厂家定制款？”
围观群众立刻围上来。
“刚才就是这根线控制铜钱跳起来的？”
“难怪我交的钱像扔水里！”
“退钱！不然我现在就打12315！”
洪掌门站在门口气得首跺脚，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飞到第三个壮汉脚边，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追，不敢追。
不追，丢脸。
最后还是洪掌门吼了一声：“回来！别理这群疯子！”
三人灰溜溜缩回武馆，木棍哐当扔在地上。大门“砰”地关上，震得招牌晃了两下。
陈小东这才把车推出来。
周大福收起手机，走过来拍他肩膀：“行啊东子，一句话让大师翻车，你这嘴比拳还狠。”
陈小东没笑：“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啥？”周大福装傻，“我就是路过看热闹。”
“那你为什么专拍电线？”
“构图需要嘛。”周大福挠头，“抖音讲究视觉冲击力，电线多有科技感。”
“哦。”陈小东点头，“那你刚才还知道‘磁铁接线口’这种词？”
周大福一噎。
“而且你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他们包抄路线。”陈小东盯着他，“不是巧合吧？”
周大福沉默三秒，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膏药塞进外卖箱。
“拿着。”他说，“万一他们半夜蹲你家楼下，贴一贴，防淤血。”
包装上写着“武当秘制跌打膏”。
陈小东看着他：“你不是被武当赶出来的吗？还留着这玩意儿？”
“祖师爷的东西不能丢。”周大福咳嗽两声，“再说……我也不是真偷学两仪剑法。”
“那是为啥？”
“因为师父说，我天赋太差，练十年也打不过扫地师兄。”他咧嘴一笑，“所以我主动退了。”
陈小东盯着他看了五秒，突然笑了：“你撒谎的时候总爱摸耳朵。”
周大福的手正搭在耳垂上，立刻放下。
“行了。”陈小东合上外卖箱，“谢谢你的膏药，也谢谢你首播。”
他戴上头盔，准备出发。
“等等。”周大福叫住他，“你刚才拆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画面。”
陈小东动作一顿。
他想起铜镯震动那一刻，眼前闪过的幻象——一个老男人站在类似场地，用同样手法操控磁铁，嘴里说着“观众爱看动静”。
那声音，确实像爷爷。
但他没说破。
“没有。”他摇头，“就看见胶水没擦干净。”
周大福点点头，没再问。
陈小东启动电动车，车子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周大福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手里一块黑色小零件，像是从地上捡的磁铁残片。
他捏了捏，扔进裤兜，转身走进旁边窄巷。
陈小东拐过两条街，导航提示还有六分钟送达。他放慢速度，想检查一下外卖箱有没有被追兵碰坏。
打开一看，多了个白色小包。
不是顾客订单里的东西。
他拿出来翻看：半瓶矿泉水、一包湿巾，还有一个折叠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懂的，比我还多。”
字迹潦草，像是撕下来的笔记本边角。
陈小东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发现暗记或指纹。他又闻了闻，只有墨水味，没毒。
他抬头西顾。
街道安静，路边店铺关门的关门，营业的也没人往外看。风吹起一张传单，贴在他车轮上。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重新启动车子。
手机震动，新订单来了。
取餐地址：幸福里小区3栋楼下便利店。
距离：800米。
和之前一样，还在太极养生馆附近。
他冷笑一声。
这些人是想看他继续送单，还是等着他再出招？
他右脚踩在踏板上，忽然感觉鞋底有点硌。低头一看，地面有道细缝，里面卡着一小块金属。
他下车，用手指抠出来。
是磁铁碎片，边缘还带着胶痕。
果然是机关残留。
他把它放在掌心看了看，扔进外卖箱角落。
这个骗局不止一次了。
有人专门设计这套流程骗钱。
而他揭穿的方式，可能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但他现在不能停。
送单超时会被扣钱，明天早餐就只能啃馒头。
他跨上车，拧动把手。
城市上空乌云渐厚，风吹得电动车帆布哗哗响。
手腕上的铜镯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他没低头看，只是握紧了车把。
前方红灯亮起，他停下。
对面便利店灯光通明，店员正在整理货架。玻璃映出他的身影，还有背后街道的倒影。
倒影里，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停在十米外，车窗半降。
驾驶座没人。
但副驾座位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页面朝上。
他眯眼细看。
纸上画着太极图，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观想劲再现，目标己激活。”
他猛地抬头。
轿车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内部。
车子没发动，也没离开，就那么停着。
他盯着那辆车，三秒。
然后低头看手机。
新订单详情页弹出顾客备注：“请务必准时，我在等药。”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单”按钮。
车子启动，冲向红灯尽头。
风更大了。
他右脚踩在踏板上，鞋底碾过排水沟盖板，发出咔哒一声。
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提着药袋，抬头看了眼天空，快步往回走。
陈小东加快速度。
雨点开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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