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洛璃清冷的声音在轰鸣的引擎室中异常清晰，她手中那柄古朴长剑的剑鞘己经抵住了方铁的胸口。
剑未出鞘，但那股凛然的杀意，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的手臂是污染的源头，不是你们的许愿机！”
洛璃的脸上没有丝毫退让，她亲眼见过顾渊被“深渊熔炉”反噬时的痛苦，绝不允许他冒这种未知的风险。
方铁的身体僵住，他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刺痛。
他看着洛璃那双不含杂质的眼眸，又看了看她身后神色复杂的顾渊，脸上的疯狂祈求渐渐褪去，化为一片深沉的苦涩和绝望。
“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洛-璃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堡垒号’完了，所有人都得死。”
周围那些忙碌的工匠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道道混杂着疲惫、麻木和最后一丝希冀的视线，全部汇聚在顾渊身上。
他们是这座钢铁城市最后的零件，而现在，这些零件也快要锈坏了。
顾渊轻轻拨开洛璃的剑。
“别紧张，我又不是傻子。”
他冲洛璃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仿佛眼前这台即将毁灭城市的巨兽，只是一个有点意思的玩具。
他转向方铁，指了指那个闪烁着电弧的深邃接口。
“首先，搞清楚一件事。”顾渊的语气变得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我这只手，不是什么永不枯竭的充电宝。把它进去，它会吸干我，还是会首接爆炸，我比你更想知道。”
方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其次，”顾渊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那个由艾莉丝亲手留下的接口，“艾莉丝女士是个天才，一个真正的天才。她既然留下了这个接口，就不会只是为了找个人来当燃料。”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接口边缘那行娟秀的刻字。
“‘唤醒真正的未来’……她想唤醒的，恐怕不是这台破铜烂铁。”
顾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金属右臂。
深渊熔炉的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暗红色的纹路在臂铠表面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我答应你。”
顾渊吐出这三个字。
方铁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光芒。
洛璃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顾渊！”
“但不是为了拯救你们。”顾渊打断了她，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只是想知道，艾莉丝女士到底想做什么。以及，我这只手，和她的‘第一因’引擎，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番话让方铁眼中的狂热冷却下来，转而变成一种复杂的审视。
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和危险。
他不是救世主，他是一个抱着明确目的的探索者。
“把你的手放上来。”方铁后退一步，做出了选择。
顾渊不再犹豫。
他走到“大地之心”的底座前，深吸一口气。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自己的金属右臂，缓缓地、坚定地，按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插槽。
“嗡——！”
两者接触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能量抽取或猛烈排斥。
顾-渊的“深渊熔炉”仿佛被唤醒的野兽，表面的暗红色纹路瞬间亮到极致，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的能量流，从手臂的核心处爆发出来。
但这股能量并非涌入引擎，而是反向扫描！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能量触须从接口处蔓延而出，顺着引擎那如同血管般的管道，瞬间遍及了这台垂死巨兽的每一个角落。
“大地之心”沉重的喘息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细微、更加复杂的“心跳”。
咔哒……咔哒……
引擎内部传来无数零件被强行校准、复位的声音。
那些原本疯狂摆动的压力表指针，此刻竟全部归于零点，然后又以一种诡异的同步频率，开始小幅度地、有节奏地跳动。
整个引擎室的轰鸣消失了，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奇异的、仿佛巨大时钟走动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年轻的工匠颤抖着问。
方铁也完全懵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成功、失败、爆炸……却唯独没有想过眼前的景象。
这台引擎没有被修复，也没有被摧毁。
它像是……被“解析”了。
顾渊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大脑正被海量的数据流疯狂冲刷。
通过“深渊熔炉”的连接，整台“大地之心三型”引擎的结构图、运行日志、每一次的故障记录、每一块补丁的材质……所有信息都化作数据洪流，涌入他的意识。
他仿佛与这台机器融为一体，能感受到它每一个齿轮的磨损，每一根管道的锈蚀。
突然，一道蓝光从他的金属手臂上投射出来。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比之前方铁展示的要复杂百倍的三维立体结构图。
那是“大地之心三型”完整的内部构造。
而在结构图的最中心，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如同机械心脏般的部件，被一道刺眼的红光标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部件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其中最核心的一枚齿轮，己经碎成了十几块。
“找到了。”
顾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断开了与引擎的连接，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洛璃及时扶住。
“什么……找到了什么？”方铁急切地追问。
“它真正的病灶。”
顾渊指着半空中的立体投影，指向那个破碎的核心部件。
“这东西，艾莉丝的设计图里称之为‘时序同步齿轮’。它不是提供动力的，而是用来校准和同步引擎内部超过三千个能量节点的输出频率。它才是这台引擎真正的‘节拍器’。”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结论。
“现在，这个节-拍器，碎了。所以无论你给它多少能量，它都只会因为内部的能量紊乱而自我撕裂。刚刚，我的手臂只是强行让所有节点同步了一瞬间，但这治标不治本。”
方铁死死地盯着那个破碎的齿轮，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时序齿轮……没错，是它……一百二十年前的技术，用‘虚空晶体’打磨而成，早就停产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修复，更不可能再制造一个……”
希望，在刚刚燃起的瞬间，就被掐灭得更加彻底。
之前的他们，只是不知道病因。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病因，却发现这是一种绝症。
整个引擎室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压抑，还要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了整个“堡垒号”！
那不是引擎故障的警报，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警报声！
一名负责监控的遗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方铁首领！不好了！”
他指着头顶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声音里带着哭腔。
“负责净水循环的‘三号净化塔’……因为刚才引擎的异常停机和重启，压力过载……里面的‘时序齿-轮’……也……也彻底报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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