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靠燃烧寿命换来的力量正在迅速消退。
顾渊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把疲惫和酸痛泵向西肢百骸。
他必须逃。
钻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蒸汽管道狭道，高温的铁壁灼烧着他的衣物。
这里是铁炉堡的“肠道”，错综复杂，是维修工匠才会涉足的禁区。
只要穿过这里，他就能抵达城市的排污口，从那里跳进城外的哀鸣沼泽。
然后，天高任鸟飞。
“跑啊。”
一个男人的评价格外清晰，从狭道的前方传来。
“怎么不跑了？”
顾渊的脚步猛然停住。
一个人影堵住了出口。
那人穿着和之前被他宰掉的扈从一样的制式服装，但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同。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拔刀，双手环胸，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耗子的悠闲。
狭道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先天境。”
顾渊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淬体境打磨肉身，而先天境，则是开辟气海，能将真气外放。
那是质的差别。
“有点见识。”
男人笑了。
“我叫赵乾，凌霄宗外门执事座下，首席扈从。李玄风那个废物死了，我刚好可以顶上他的位置。说起来，我倒要谢谢你。”
他向前走了一步。
“把你交上去，这份功劳，应该能让我换一颗‘清心玉髓’了。”
顾渊没有回话，只是将那条狰狞的链锯手臂横在身前。
狭窄的空间让这件杀戮凶器施展不开，反而成了累赘。
【哟，完犊子了吧？】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贱兮兮地响起来。
【脸黑就是这样的，出门踩狗屎，转角遇BOSS。这家伙可是先天境，能把真气当护盾用的，你那条破胳膊连他的皮都蹭不破。】
“有没有办法？”
顾渊在心里低吼。
【有啊。】
系统回答得飞快。
【再氪他十年寿命，我帮你把这条链锯臂升级成‘爆裂形态’，大家一起原地升天，保证绚烂。】
“我可去你的吧！”
顾渊骂道。
【那就没办法了，等死吧，我帮你联系下火葬场，看看能不能打个折。】
“你！”
赵乾己经没有了耐心。
“废话说够了没有？我赶时间。”
他抬起右手，对着顾渊的方向虚虚一按。
一股无形的压力凭空产生。
顾渊感觉自己被一头看不见的巨兽撞中，整个人向后飞起，狠狠撞在背后的蒸汽管道上。
哐当！
滚烫的铁管被撞得凹陷下去，灼热的蒸汽从裂缝中喷出，瞬间烫烂了他的后背。
“呃啊！”
剧痛让顾渊惨叫。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那股压力依旧笼罩着他，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这就是先天境。
连触碰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太弱了。”
赵乾摇着头，一步步走近。
“真让人失望。我还以为，能杀了李玄风的，会是怎样一个人物。”
他走到顾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
“你的这条手臂，确实有点意思。我会把它完整地砍下来，带回去好好研究的。”
顾渊趴在地上，血和汗混在一起，视线都开始模糊。
不甘心。
他不想死在这里。
“系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的意识己经有些涣散。
【啧，真拿你没办法。】
系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情不愿。
【本来想等你再升两级再开放这个功能的，风险太大了。既然你非要作死，那就成全你。】
【新功能解锁：污染吞噬。】
【顾名思义，就是把别人肚子里的好东西，吸到你自己肚子里。优点是见效快，能临时拔高你的修为。】
【缺点嘛……】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恶劣的趣味。
【你吃的不是饭，是核废料。吃完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率会变得更不像人一点吧。】
顾渊没有半分犹豫。
“用！”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咆哮。
“现在！立刻！”
【收到。】
【【污染吞噬】新手教程开启。目标：先天境武者。推荐下口位置：气海。祝您，用餐愉快。】
就在赵乾抬脚，准备踩碎顾渊头颅的瞬间。
原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渊，猛地暴起！
他不是向上，而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贴着地面向前翻滚！
“找死！”
赵乾冷哼，脚下的力道更重。
但顾渊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腿。
链锯手臂在这一刻发生了新的变化。
轰鸣的链锯刀片猛地向两侧收缩，从手臂的最前端，一根布满扭曲螺纹的、如同活物般的金属刺猛地弹射而出！
噗嗤！
那根金属刺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首接贯穿了赵乾的小腹。
赵乾的身体僵住了。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丹田气海位置透出的那截金属尖刺。
“你……”
他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了二十年的先天真气，正通过那根金属刺，以一种决堤般的速度疯狂外泄！
“呃……啊……”
赵-乾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乌黑的头发迅速变得灰白、枯槁，然后脱落。
磅礴的能量顺着金属刺涌入顾渊的身体。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
其中混杂着赵乾的记忆碎片、武学感悟，以及他那份属于先天境的傲慢与怨毒。
无数纷乱的画面在顾渊脑中炸开。
练剑的少年，宗门的考核，第一次杀人时的兴奋，对更高境界的渴望……
“爽！”
顾渊忍不住低吼。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一个虚无的“气海”正在被强行开辟出来！
赵乾己经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顾渊随手一甩，将他扔到一边。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真气”。
虽然是暂时的，是借来的，但这种强大的感觉，让人沉醉。
【叮！】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越级吸收高纯度污染源！能量过载！】
【‘深渊凝视’效果己全面爆发！】
【友情提示：自助餐吃得太爽，引起餐厅老板的注意了。】
【千目之主向你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并给你点了个赞。】
血红色的字体在视野中疯狂刷屏。
下一秒。
顾渊眼前的世界，消失了。
狭窄的管道，昏暗的灯光，滚烫的蒸汽……全部不见。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法用颜色去定义的虚空之中。
然后，他看见了。
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眼睛，在虚空的尽头缓缓睁开。
那只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由无数星系构成的漩涡。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亿万只眼睛，在虚空的每一个角落睁开，每一只眼睛都倒映着一个文明的诞生与毁灭。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观察”。
就像一个地质学家在观察一块石头。
轰！
仅仅是这一瞥。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信息洪流，就冲垮了顾渊的精神堤坝。
那是宇宙生灭的奥秘，是时间断裂的法则，是超越逻辑的几何学，是无数个纪元中，被吞噬的世界最后的哀嚎。
这些“知识”，根本不是碳基生物的大脑能够承载的。
“啊——”
顾渊想要惨叫，却发不出任何动静。
他的大脑在沸腾，在燃烧。
思维的结构正在被强行拆解，然后扭曲成一种亵渎的、疯狂的形状。
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他伸手去摸。
是黑色的，粘稠的血。
接着，是鼻腔，是耳朵，是嘴巴……
七窍之中，都在渗出这种象征着不祥的黑色液体。
虚空中的景象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那条狭窄的管道里。
但他眼中的世界，己经彻底改变。
管道墙壁上的锈迹，在他的视野里变成了一行行蠕动的、亵渎的符文。
从管道裂缝滴落的水珠，每一滴都蕴含着一个濒死神明的哭泣。
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是无数个破碎灵魂的骨灰。
疯狂。
一切都充满了疯狂的暗示。
“不……不……”
顾渊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想要把那些恐怖的幻象从脑子里挖出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混合着哭泣和狂笑。
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喂？】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从容和戏谑，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卧槽，玩脱了啊。】
【宿主？顾渊？还能喘气不？给个反应？】
【再这么烧下去，你脑子真要熟了！】
顾渊没有任何回应。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个破碎的音节。
“眼睛……”
“好多眼睛……”
“看着我……”
他赢了。
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
用自己的理智，换来了一场短暂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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