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门阀追兵的怒吼，前方是翻滚不休的灰色雾墙。
那道用无数钢铁与武者骸骨铸成的“蚀铁长城”，成了分隔生与死的界线。
顾渊没有半分迟疑，一头扎进了那片被宗门与城邦共同视为禁区的“哀鸣沼泽”。
噗。
穿过雾墙的体验，不像是穿过气体。
更像是整个人被浸入了一缸粘稠的、冰冷的油脂里。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雾，糊住了他的口鼻，堵塞了他的感官。
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沉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闷响。
嗡——嗡嗡——
异变陡生。
他那条经过“深渊熔炉”改造的链锯手臂，忽然开始剧烈地颤动。
不是故障时的那种卡顿，而是一种活物般的、源于最深处本能的……渴望。
一种无法言喻的贪婪顺着神经接驳处，野蛮地冲进顾渊的大脑。
饿。
好饿。
手臂在尖叫，在咆哮，在催促他。
【哟，到饭点啦？】
系统的声音贱兮兮地在脑海里响起。
【瞧把你这胳膊给饿的，都开始打摆子了。前面的灰雾可是自助餐，无限畅饮，要不要开动啊？】
“滚！”
顾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吞噬赵乾之后那恐怖的经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亿万只眼睛的注视，那种精神被撕碎重组成渎神形状的痛苦，让他现在想起来，身体还会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按住震颤的机械臂，试图强行压下那股失控的冲动。
“我说了，我不想再用那个功能！”
【不想？】
系统的语调上扬，充满了恶劣的看戏心态。
【你以为这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吗？你现在在哪儿？哀鸣沼zoic，灰雾浓度超外界三百倍的VIP包房。】
【你觉得，你不去吃它，它就不会来吃你？天真。】
话音未落，顾渊便感到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之前因为吞噬赵乾而浮现的灰斑，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加深。
灰雾正透过他的皮肤，他的呼吸，蛮横地侵入他的身体。
他的气血在被污染，他的生命力在被悄无声息地抽取。
而那条链锯手臂的震动，愈发剧烈。
它不再是单纯的渴望，甚至带上了一丝愤怒，像是在责怪主人为何要拒绝送到嘴边的盛宴。
【看见没？对于这片沼泽来说，你就是一块行走的鲜肉。】
【你的胳aprocrustean（胳膊）只是在提醒你，与其被动地被消化，不如主动出击，把餐桌给掀了。】
【反正都是污染，进你肚子，总比被它白白腐蚀掉强吧？起码还能落点实在的。】
顾渊咬着牙，一言不发。
他知道系统说的是事实。
但他同样清楚，一旦再次打开吞噬的开关，就等于在精神崩溃的悬崖边上反复横跳。
上一次，是侥幸。
下一次呢？
他跌跌撞撞地在沼泽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试图找到一个能暂时躲避的地方。
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某种柔软滑腻的、不断蠕动的东西。
踩上去，会陷下去半寸，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蠕动菌毯。】
系统好心解释。
【算是灰雾生态圈的基层生产者吧。它们会分解一切有机物和无机物，然后转化成更高级污染生物的口粮。顺便一提，你现在站的这块，大概半小时前还是一座宗门哨塔。】
顾-渊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他加快了脚步。
可越是深入，那股来自手臂的渴望就越是强烈，几乎要挣脱他左手的钳制。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
一边是灰雾的持续侵蚀，带来虚弱与死亡的威胁。
另一边是深渊熔炉的疯狂诱惑，允诺力量，却索取代价。
他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赌徒，面前摆着一杯醇美的毒酒。
【撑不住就别硬撑了，多大点事儿。】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你看，只要稍微吸一口，就一口。你的身体就不会被侵蚀了，手臂也不难受了，说不定还能让你暂时恢复到先天境的实力。有力量，才能在这鬼地方活下去，不是吗？】
“闭嘴！”
顾渊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那不是力量，是毒品。
是通往彻底疯狂的单程车票。
就在他与自己的手臂和系统进行激烈思想斗争时。
前方浓稠的灰雾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东西同样是人形，但西肢的比例极其不协调，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脸上没有五官，作者“灰中余烬”推荐阅读《渊蚀武道》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只有一片平整的皮肤。
灰肤者！
最低级的深渊污染者。
它们是荒原遗民中最底层的炮灰，由那些无法承受更高程度异化的人变成。
虽然是初级，但它们拥有在雾中隐身的能力，并且丧失了痛觉，是天生的猎杀者。
这只灰肤者显然是被顾渊这个“外来食物”所吸引。
它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身体微微下沉，下一秒，便化作一道灰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扑了过来！
速度极快！
顾渊心头警铃大作。
他强行压下手臂的异动，侧身翻滚，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扑。
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背后的衣物，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还未等他起身，那灰肤者己经调整姿态，再度袭来。
它的攻击没有任何章法，完全是出于猎食的本能，但每一次扑击都精准地对准了顾渊的要害。
顾渊只能狼狈地闪躲，他吞噬赵乾换来的临时修为早己消失，精神上的疲惫和沼泽环境的压制，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
噗嗤！
躲闪不及，他的小腿被灰肤者的指甲划开一道口子。
没有疼痛。
伤口处传来的是一种麻木的、被腐蚀的感觉。
伤口没有流出鲜血，反而有黑色的雾气从中逸散出来。
“该死！”
顾渊一个踉跄，半跪在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随着伤口的出现而加速流失。
灰肤者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它再度扑上，目标是顾渊的脖颈！
【最后问你一次。】
系统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
【是想被这种低级杂鱼啃掉脑袋，变成一坨菌毯的肥料，还是想活下去？】
【选吧。】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顾渊抬起头，看着那张平滑无脸的面孔。
绝望与不甘在他的胸中剧烈冲撞。
“我……”
他想说“我不想死”。
“我……”
他想说“我不想变成疯子”。
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用！！！”
在灰肤者的利爪即将触及他喉咙的瞬间。
顾渊那只被死死按住的链锯手臂，猛然挣脱了束缚！
轰！
手臂前端的链锯刀片没有启动，而是向内收缩。
一根布满扭曲螺纹的、如同活物般的金属刺，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贪婪，悍然弹出！
噗！
金属刺后发先至，精准地贯穿了灰肤者的胸膛。
灰肤者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没有痛觉，所以没有嘶吼。
但它的身体，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迅速“枯萎”。
构成它身体的灰雾能量，连同它那点可怜的、被污染的灵魂，都被那根金属刺疯狂地抽取、吞噬！
这一次，涌入顾渊身体的能量驳杂而稀少。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以灰肤者为媒介，那根金属刺成了一个贪婪的吸管！
周围浓郁的沼泽灰雾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顺着金属刺，涌入深渊熔炉！
“呃啊啊啊——”
顾渊仰头，发出痛苦与舒爽交织的嘶吼。
手臂的震颤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填满的、满足的“饱腹感”。
被灰雾侵蚀的虚弱感一扫而空。
一股远比吞噬赵乾时更加狂暴、更加原始、更加污秽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炸开！
他的气海在被强行拓宽，他的经脉在被野蛮地冲刷！
之前因为首视邪神而濒临崩溃的精神，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竟然被强行“粘合”了起来。
虽然这种粘合，更像是用污泥把裂缝糊上，极不稳定，但至少，他暂时摆脱了疯狂的幻觉。
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那只灰肤者，在短短几秒内，就彻底化为了一撮飞灰，消散在雾中。
顾渊缓缓站起身。
他能感觉到，自己再次拥有了先天境的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强！
这种唾手可得的强大，让人沉醉。
【叮。】
【检测到宿主主动吸收高浓度无主污染源。】
【‘深渊熔炉’充能进度：5%】
【友情提示：恭喜你，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叹息。
【自助餐一旦开吃，可就停不下来了哦。】
【欢迎来到，成瘾者的世界。】
顾渊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变得更加狰狞的机械臂。
手臂上，一些细密的、亵渎的暗红色纹路正在缓缓亮起，又缓缓熄灭，如同呼吸一般。
手臂深处那股饥饿感，并没有因为这次吞噬而消失。
恰恰相反。
它被唤醒了。
变得比之前……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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