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站在门口，看着洛璃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迹，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和抗拒。
那不是面对敌人的眼神，而是面对自己的眼神。
他没有多问，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地面上。
一壶净水，还有一份用锡纸包裹的、温热的营养膏。
“雷彻说你没吃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不吃东西，伤好不了。”
营养膏的气味飘散开，带着一股谷物和合成蛋白的淡腥味。
洛璃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她的身体在排斥这种“死物”。
它需要活的，温热的，流动的……
“拿走。”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两块冰撞在一起。
“我不想吃。”
顾渊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洛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她的脸颊似乎消瘦了一些，让五官轮廓显得更加锐利。
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每一次吐纳，都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野兽般的韵律。
她变了。
就在顾渊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要塞内部的嘈杂，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呜——呜——呜——！”
那是最高级别的战斗警报！
“顾渊！”
雷彻几乎是撞开走廊里的人群冲了过来，他脸上满是焦急和煞气。
“他们追上来了！三台！就在我们两侧和后方，距离不到五公里！”
伴随着他的话音，整个移动要塞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引擎的轰鸣声瞬间拔高了数个层级，无数工程师在咆哮着，拼命压榨着每一分蒸汽动力。
要塞外壁的装甲板开始变形、组合，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和鱼叉发射器。
战争，一触即发。
顾渊猛地回头，对着洛璃的房间沉声说了一句：“待在里面，别出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条失控的右臂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紫黑色的残影。
他必须去战斗。
无论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糟，他都是这个部落最顶尖的战力。
他一边快步走向指挥室，一边强行命令武道推演系统进行超负荷运算。
【方案推演中……】
【目标：在‘深渊熔炉’过载前，最大化能量输出。】
【方案一：能量宣泄。风险：92%概率导致右臂永久性畸变，45%概率引发连锁爆炸。】
【方案二：能量引导。需寻找高强度‘灵能导体’作为武器，将咒缚之力定向释放。风险：导体极可能被瞬间摧毁，并引发能量反噬。】
顾渊的脑子飞速运转。
宣泄等于自爆，不可取。
只能选择引导。
可到哪里去找能承受他现在这股力量的“导体”？
整个锈火部落的武器，恐怕没有一件能在他手里撑过一秒。
……
警报声、奔跑的脚步声、金属撞击声、人们的呐喊声……
外界的混乱，像是一把把锤子，不断敲打着洛璃紧绷的神经。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新的气味。
汗水、恐惧、还有……即将流淌的鲜血。
这气味，让她体内的渴望愈发难以抑制。
她能听到墙壁另一边，那些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咚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在呼唤她。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靠在墙角的武器。
那柄由她自己的脊骨所化的“深渊剑脊”。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骨柄时，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剑柄传来，瞬间流遍她的全身。
剑在嗡鸣。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共振。
它也在渴望。
它在告诉她，外面有盛宴。
洛璃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血色。
她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试图压制住这把活过来的邪兵。
就在她与自己的欲望和武器疯狂对抗时，她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随后便没了动静。
一个负责巡查的部落医官，因为太过紧张，脚下不稳，摔倒在她的门外。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股浓烈的眩晕感却让他眼前发黑。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什么东西迅速抽走。
透过房门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
指挥室里，顾渊看着沙盘上代表敌我的三个红点与一个绿点，脸色铁青。
敌人呈品字形包抄，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突围，都会被其中至少两台铁鳞战象夹击。
“右翼那台交给我。”
顾渊做出了决定，他指着沙盘上的一点。
“雷彻，你带人集中所有远程火力，给我压制住后面那台，为我争取时间。”
“你一个人？用什么？”雷彻吼道，“你那条胳膊……”
“我自有办法。”
顾渊没有解释，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完成最后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他转身离开指挥室，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可当他路过洛璃房间时，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个穿着部落医官服饰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瘫倒在洛璃的门边。
顾渊立刻上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活着，但呼吸微弱，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精气神。
顾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注意到，那个医官的脖颈上，有两个极其细微的、刚刚凝固的血点，像是被蚊虫叮咬过。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伤口。
只是……被吸干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串联起了所有的线索。
洛璃的异常，她对食物的排斥，她眼中的恐惧，还有蚀骨者那“吸食活人血”的设定。
他慢慢地，重新推开了洛璃的房门。
房间里很安静。
洛璃背对着他，站在那扇狭小的舷窗前，眺望着外面灰黄色的天空。
她的深渊剑脊斜靠在墙边，剑尖的位置，一滴尚未干涸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红芒。
她没有回头。
“你看到了。”
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就在这一刻，整个要塞的地面猛地向上掀起！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从要塞右侧传来。
无数金属零件和人体被抛飞到空中。
一台铁鳞战象，用它那无坚不摧的巨型合金獠牙，己经撞破了要塞的外层装甲！
战斗，以最惨烈的方式开始了。
顾渊站在门口，外面是地狱般的战场，里面是坠入深渊的同伴。
他看着洛璃孤寂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涌动着毁灭力量的手臂。
他做出了决定。
他反手将房门重重关上，用门闩锁死。
“砰！”
巨大的撞击声将他们与外界的混乱彻底隔绝。
顾-渊一步步走向她，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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