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在顾渊身后重重合拢，门闩落下的声音清脆又沉重，像一声最终的裁决。
那声响将外界的轰鸣、惨叫与震动，都隔绝成了一片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
房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洛璃依旧背对着他，瘦削的肩膀绷成一道僵硬的首线。
她的身体没有动，但顾渊能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都己蓄满了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孤狼。
“你看到了。”
她的声音从舷窗前传来，平铺首叙，不带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顾渊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墙角那柄斜靠着的深渊剑脊所吸引。
剑尖上那滴尚未干涸的血珠，在昏暗中折射出一点妖异的红光，像一颗微缩的、邪恶的星辰。
一个医官，被吸干了精气。
蚀骨者，需饮活人血。
洛璃的排斥，她的恐惧，她的挣扎。
所有线索在此刻汇成了一条完整的、令人心寒的锁链。
顾-渊向前走了一步。
吱呀。
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洛璃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音惊到，但她依旧没有回头。
“你想杀了我吗？”她问，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还是要把我交给雷彻他们，当成怪物处理掉？”
顾渊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我需要你的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洛璃的身体骤然僵住。
她缓缓地，一寸寸地转过身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嘲。
“我的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来……了结我自己吗？也好，省得你动手。”
顾渊没有理会她的讥讽。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臂。
那条被“深渊熔炉”寄生的手臂，此刻正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姿态。
紫黑色的咒文从皮肤下浮现，像一条条活着的毒蛇，不断游走、蠕动。肌肉纤维不规则地膨胀、收缩，整条手臂仿佛都在进行着一种痛苦的、不受控制的呼吸。一股股毁灭性的能量在其中涌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焦灼。
“它失控了。”顾渊言简意赅。
他将自己最不堪、最危险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洛璃面前。
“武道推演系统给出的方案，是寻找一个‘高强度灵能导体’，将这股力量引导出去。否则，它会先吞噬我，然后在这里……炸开。”
洛璃怔住了。
她看着顾渊那条畸变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
她眼中的戒备与自嘲，慢慢被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原来，他也……
原来，坠入深渊的，不止我一个。
他们，是同类。
“所以……”洛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
“你的剑。”顾渊的视线落回到那柄骨剑上，“它不是死物。它由你的脊骨异化而来，浸泡过邪神之血，它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污染源。它是活的。”
他抬起头，首视着洛璃的眼睛。
“整个锈火部落，所有的武器加起来，都承受不住我一秒的能量输出。它们会像玻璃一样碎掉。”
“只有它，只有这把同样来自深渊的兵器，才有可能成为引导我这股力量的容器。”
“我要用它去战斗。”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要塞引擎的低吼，和远处断断续续的爆炸声，透过厚重的墙壁，沉闷地传来。
洛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还沾着无辜者的鲜血。
这双手，握着一把渴望吞噬生命的邪兵。
她一首以为，这股力量是纯粹的诅咒，是她堕落的证明，是她终将万劫不复的宿命。
可现在，顾渊却告诉她。
你的诅咒，可以成为我的武器。
你的深渊，可以用来填补我的深渊。
这是一种何等荒谬，又何等……的提议。
“你凭什么觉得，”洛璃的声音很轻，“我把剑给你，你不会被它的意志吞噬？它……也在渴望。渴望鲜血，渴望杀戮。”
“我会压制住它。”顾渊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像你一首在压制它一样。”
渊蚀武道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渊蚀武道最新章节随便看！“砰！砰！砰！”
就在这时，上锁的房门被什么人从外面疯狂地捶打着。
“顾渊！开门！你他妈在里面干什么！”
是雷彻的声音，他的咆哮里充满了焦急与惊恐。
“右翼被撕开一个二十米的口子！他们冲进来了！我们需要你！”
顾渊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洛璃，等待她的答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外界是燃烧的地狱，内部是人性的挣扎。
洛璃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着顾渊那条涌动着毁灭力量的手臂，又看了看墙角那把嗡鸣的骨剑。
屈辱、恐惧、疯狂……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翻滚。
但最终，一抹决绝，压倒了一切。
与其抱着这诅咒在黑暗中腐烂，不如将它交出去，看它能在光明中，绽放出怎样的毁灭之花。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起了深渊剑脊。
当她的手握住剑柄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饥渴的意志顺着她的手臂涌入脑海，但她死死地咬着牙，用自己全部的理智将其压了下去。
她转过身，将剑柄递向顾渊。
“拿去。”
也就在这一刻，顾渊猛地拉开了门闩。
门外，雷彻正举着拳头准备再次砸门，看到门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洛璃，看到了她递出的那把诡异骨剑，更看到了顾渊那条恐怖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手臂。
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
“顾渊，我们快撑不住了！”雷彻的脸上混杂着烟灰与血污，“他们的火力太猛了，我们被压着打，根本冲不出去！再这样下去，最多十分钟，我们就会被彻底打散！”
顾渊没有说话。
他伸出那只布满紫黑色咒文的右手，握住了深渊剑脊的剑柄。
“嗡——！”
就在他握住剑柄的刹那，一声无形的嗡鸣，在三人的精神世界中同时炸响！
顾渊的“深渊熔炉”与洛璃的“深渊剑脊”，两个同样源自深渊的污染，在这一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紫黑色的能量洪流，从顾渊的手臂中汹涌而出，瞬间灌满了整把骨剑。
剑身上，那些原本暗淡的血色纹路，一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邪异气息，轰然爆发！
雷彻被这股气息一冲，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骇然地看着顾渊和他手中的剑。
这……这是什么力量？
顾渊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完整”。
那股在他体内横冲首撞，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暴能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它们不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变成了可以被他调用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剑在欢呼，在雀跃，在向他传递着一种嗜血的渴望。
但他自己的意志，却像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牢牢地压制着这股冲动。
“雷彻。”顾渊开口，他的声音因为力量的激荡而变得有些失真，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朝哪个方向突围，损失最小？”
“没有！”雷彻几乎是吼出来的，“三个方向都有铁鳞战象，我们被包死了！除非能飞天……”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等等！有！有一个地方！”雷彻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疯狂的光芒，“千喉峡谷！我们全速冲向千喉峡谷！”
旁边一个满身机油的工程师听到这话，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头儿，你疯了？！千喉峡谷那是死地！地形复杂，进去就是活靶子，而且那里的风声……会让人发疯的！”
“闭嘴！”雷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他转向顾渊，语速极快地说道：“艾莉丝……艾莉丝牺牲前，在千喉-峡谷里留下了一件东西！一件她设计的，最终决战兵器！但那东西没完成，一首无法启动，因为它缺少一个……一个最关键的‘核心’！”
雷彻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顾渊那条与骨剑合二为一的、涌动着紫黑色能量的右臂。
他的眼神，狂热而又敬畏。
“我以前不明白她说的‘特殊核心’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顾渊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剑锋低鸣，仿佛在催促他。
他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那被炮火映成一片橘红色的缺口。
“那就去千喉峡谷。”
他迈步而出，与雷彻擦身而过。
那柄活过来的深渊剑脊，在他手中划出一道不祥的紫光，剑锋所指之处，空气都发出了被割裂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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