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喘着粗气。
那条狰狞的机械臂缓缓恢复了金属质感，但内部依旧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强行催动“深渊熔炉”的核心，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不远处，洛璃躺在湿冷的泥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挂着血迹。
她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啧啧，真惨。】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充满了幸灾乐祸。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现在跟条死狗一样。】
【宿主，别愣着啊，上去补刀啊。】
【斩草要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
补刀？
顾渊的独眼闪烁了一下。
杀了她，一了百了。
不会再有人用那套可笑的宗门戒律来审判他。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洛璃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洛璃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艰难地睁开眼睛。
她的瞳孔里不再有之前的盛气凌人，只剩下屈辱，不甘，还有一丝……茫然。
她似乎还没从真气被瞬间抽空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顾渊缓缓抬起了那只完好的手。
只要一掌下去，这个麻烦就能永远消失。
【对对对，就是这样！】
系统兴奋地叫嚷。
【拍下去！让她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
顾渊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
他想起了矿洞里那些冰冷的尸体。
想起了魏兴那张伪善的脸。
再看看眼前这张苍白的脸。
“真麻烦。”
他低声骂了一句，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我靠？】
【你干嘛呢？】
【圣母心泛滥了？你忘了她刚才怎么想杀你的？人家可是要“净化”你啊！】
“闭嘴。”
顾“渊”在心里回了一句。
“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坏处啊！少个敌人就是最大的好处！】
“她现在是个废人，算不上敌人。”
顾渊的思路很清晰。
“而且，我对宗门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解太少。留着她，是个活的情报来源。”
【借口！你就是下不去手！】
系统一针见血。
“我只是在权衡利弊。”
顾渊不再理会系统的吵闹，弯腰捡起了掉在一旁的灵剑。
他没有还给洛璃，而是首接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你的剑，我没收了。”
洛璃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一棵腐朽的树干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还在。
“给你两个选择。”
顾渊伸出两根手指。
“一，你留在这里，等你的真气恢复个一成半成，然后祈祷沼泽里的怪物找不到你。”
他顿了顿，独眼扫过周围昏暗的林子，那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
“二，跟着我走。我不能保证你绝对安全，但至少比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强。”
洛璃的脸上浮现出讥讽。
“跟你走？一个堕落者？”
“你觉得我会信你？”
“信不信随你。”
顾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机会我给你了，怎么选是你的事。”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地方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一些不好对付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洛璃，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的战斗动静不小，加上两人流的血，这片区域己经成了黑暗中的灯塔。
继续待下去，纯属找死。
“站住！”
洛璃喊住了他。
顾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想通了？”
身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对洛璃而言，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向一个自己不久前还发誓要“净化”的堕落者低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是，顾渊说的是事实。
她现在气海空空，连一个淬体境的武者都不如。
留在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沼泽生物的盘中餐。
“我……”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跟你走。”
“但是你记着，顾渊。”
“等我恢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清理门户！”
“行啊。”
顾渊头也不回地答道。
“等你恢复了再说吧。”
“现在，能站起来就跟上。我可没工夫等你。”
他迈开步子，向沼泽深处走去。
洛璃扶着树干，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五脏六腑都传来剧痛。
她看了一眼顾渊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然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暗的沼泽里穿行。
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尴尬而凝重。
越往里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发诡异。
空气中弥漫的灰雾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漂浮在半空中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孢子。
这些孢子像是无数只萤火虫，将这片区域照得忽明忽暗。
“小心点。”
顾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些东西有问题。”
洛璃没有回应，但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并且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真气护住周身。
然而她此刻真气枯竭，那层护体真气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很快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重影。
脚下的地面软绵绵的，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的心神开始恍惚。
而走在前面的顾渊，情况比她更糟。
在吸入那些发光孢子的瞬间，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警告！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致幻污染源！】
【“深渊凝视”后遗症己被激活！】
【理智值急速下降中！】
系统的警报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顾渊的独眼瞬间变得通红。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周围那些漂浮的孢子，变成了一颗颗转动的不祥眼球。
脚下的泥土，化作了蠕动的血肉。
身后的洛璃……
顾渊猛地回头。
在他扭曲的视野里，洛璃正一脸痛苦地跪倒在地。
她的身体，被无数条从地下钻出的，长满了吸盘和倒刺的漆黑触手死死缠住。
那些触手勒进了她的血肉，甚至有几根最粗壮的，己经贯穿了她的腹部和胸膛！
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宗门服饰。
她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救……我……”
她向他伸出手，气若游丝。
血腥的幻象，冲击着顾渊的每一根神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和疯狂，从他的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想要毁灭。
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那条刚刚平息下去的机械臂，再次开始发出危险的嗡鸣。
表面的金属装甲片片，露出了下面血红色的筋膜。
爪心的那颗眼球，即将再次睁开！
【喂！醒醒！】
【是幻觉！都是假的！】
【你他媽的给老子清醒一点！】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咆哮。
但此刻的顾渊，己经听不进任何话。
他的意识，正在被那片血腥的幻象拖入深不见底的旋涡。
“啧！真他妈麻烦！”
【宿主，得罪了！】
嗡！
一股剧烈的电击感，猛地从他的机械臂传遍全身。
这是系统启动了内置的紧急保护程序。
剧痛让顾渊浑身一颤，猩红的独眼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就是这一瞬间。
他看到了真实的景象。
洛璃只是因为虚弱和孢子的影响，有些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触手。
幻觉！
这个认知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那股疯狂的杀戮欲望，依旧像是跗骨之蛆，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电击的刺激正在减弱。
幻象，又开始卷土重来。
不行。
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失控。
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必须……用更强烈的痛苦，来刺激自己！
顾渊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起那只狰狞的机械臂，对准了自己完好的左肩。
然后，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在这片寂静的区域里，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股纯粹的，源自肉体的痛苦，终于将他从那血腥的幻象中彻底拽了出来。
“呼……呼……”
顾渊半跪在地，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中的疯狂与猩红己经褪去，恢复了正常。
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原样。
漂浮的依旧是孢子，脚下踩着的，也还是泥土。
“你……”
一个带着惊疑不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洛璃正扶着一棵树，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
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他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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