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落针可闻。
太后平稳的呼吸声取代了先前痛苦的呻吟,成为殿内最令人心安的声音。她依旧闭着眼,一只手却无意识地轻轻搭在那只粗陋的布老虎上,仿佛抓着一段失而复得的温暖旧梦。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跪坐在脚榻边的沈妙言身上,震惊、难以置信、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皇帝萧煜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移开,扫过地上那摊尚未清理干净的百合汤渍和花瓣,眼神瞬间复又变得冰冷。
他并未立刻对沈妙言说什么,而是转向太医,声音低沉:“太后情况如何?”
太医连忙上前仔细查看了太后的面色和脉搏,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回禀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脉象虽仍虚弱,但己不似方才那般浮亢急促,气息也平稳了许多!真是……真是奇哉!”他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布老虎和垂首恭立的沈妙言。
皇帝闻言,眼底最后一丝疑虑被一种更深沉的幽暗所取代。他挥挥手让太医退下,这才重新看向沈妙言。
“沈氏,”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今日,倒是有心。”
沈妙言立刻微微屈膝,姿态放得极低,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臣妾不敢当陛下夸赞。臣妾只是见太后娘娘受苦,心中焦急,想起幼年旧事,便莽撞一试……万幸苍天庇佑,太后娘娘仁慈,未因臣妾蠢笨之举而降罪。如今见娘娘舒缓,臣妾便心安了。”
她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反而将一切归于“莽撞”、“蠢笨”和“太后仁慈”,语气真诚,毫无居功自傲之色。
皇帝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那副温顺谦卑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片刻后,他才淡淡道:“起身回话吧。”
“谢陛下。”沈妙言这才缓缓站起身,依旧低眉顺目,安静地退到一旁,仿佛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背景。
她的低调和赵才人之前的张扬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皇帝的视线终于落回那摊狼藉上,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赵才人那愚蠢而恶毒的行径,再次涌上心头。
“吴启良。”
“奴才在。”吴总管立刻上前。
“赵才人……”皇帝的声音冰冷如铁,“她可知太后忌百合之事?”
这个问题,看似在问事实,实则是一个开启清算的信号。
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沈妙言垂着眼睫,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她不能主动攻击,但必须将皇帝的怀疑引向深处。
吴启良沉吟一瞬,谨慎回道:“回陛下,太后娘娘不喜百合花香之事,并非宫闱秘闻,稍有些年头的宫人应是知晓的。赵才人入宫时日虽不算极长,但……按理说,不应全然不知。”
皇帝冷哼一声,意味不明。
就在这时,沈妙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轻微地“啊”了一声,声音很小,带着犹豫和不安,瞬间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你想说什么?”皇帝看向她。
沈妙言似乎被吓到,连忙摇头:“臣妾……臣妾并无他意。只是……只是忽然想起,前两日臣妾宫中宫女去取份例时,似乎……偶然瞧见赵才人宫中的红珠姑娘,与御花园暖房的小太监说得热络,还挑了不少品相极佳的百合……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多嘴,慌忙请罪:“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许是臣妾想多了,赵才人或许只是喜爱百合雅致,并非……并非他意……”
她越是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越是显得此事可疑。她并未首接指控赵才人“明知故犯”,只是提供了一个“巧合”的细节,并将解读的权力完全交给了皇帝。
“并非他意?”皇帝眼底风暴凝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看她是包藏祸心!明知故犯,其心可诛!”
“陛下息怒!”沈妙言立刻跪了下来,声音带着惶恐,“或许是臣妾看错了,或是赵才人一时疏忽……臣妾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你不敢揣测,朕却不能不查!”皇帝怒极反笑,“好一个赵才人!好一个‘喜爱百合雅致’!吴启良!”
“奴才在!”
“给朕彻查!赵才人近日所有言行,接触过何人,宫中用度,尤其是与百合相关的一切,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朕倒要看看,她是真蠢,还是假蠢!”
“嗻!”吴启良领命,立刻带着几个乾清宫太监快步离去。皇帝正在盛怒之上,这调查注定不会是温和的。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皇帝因怒气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沈妙言依旧跪着,头埋得很低,无人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生光。
她知道,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谋逆”证据。赵才人平日里的嚣张跋扈、踩低捧高,再加上“疑似”明知太后禁忌仍故意为之的行为,就足够皇帝给她定罪了。皇帝的彻查,不过是走个过场,顺便看看能否揪出更深的后宫纠葛。
果然,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吴启良便去而复返,手中捧着几份口供和记录。
“回禀陛下,”吴启良声音平稳,“查实赵才人近日确常命宫人采摘百合,用于熏香插瓶,宫中人人皆知。其贴身宫女红珠口供,赵才人曾言‘百合清贵,方配得上她的身份’。此外……”
吴启良顿了顿,继续道:“查问其宫中其他下人,均言赵才人平日对太后娘娘……并无多少敬重之言,常抱怨太后偏爱静嫔,对其多有微词。且……且今日之前,确有宫人提醒过才人太后不喜浓香,才人并未理会,反斥其多事。”
“好!好一个并无敬重!好一个斥其多事!”皇帝听完,脸上己不见怒色,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来,是朕平日太过宽纵,才让这等蠢钝恶毒之人,胆敢惊扰太后凤驾!”
他目光扫过依旧跪着的沈妙言,语气略缓:“你也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谢陛下。”沈妙言这才怯怯地站起身,依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皇帝不再看她,沉声下旨:“才人赵氏,言行无状,心术不正,冲撞太后,罪无可恕。即日起褫夺才人位份,降为更衣,迁居北苑幽思堂,非诏不得出。其身边宫人,一律杖责二十,发配慎刑司劳作!”
旨意一下,众人心中皆凛。北苑幽思堂,那几乎是冷宫之别院了,进去的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赵才人,不,赵更衣,彻底完了。
“陛下圣明。”沈妙言低声附和,心中无波无澜。第一个,清理掉了。
而就在慈宁宫风波渐息之时,储秀宫一角。
楚婉清静静地看着小厨房里那碗刚刚以小火慢炖好的酸枣仁百合茯苓汤,汤色清澈,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她的贴身宫女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发白,低声将慈宁宫发生的惊天变故以及赵才人的下场说了一遍。
楚婉清听着,秀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愕然和惋惜。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瓷勺,将那碗己经用不上的汤羹缓缓舀回药罐里。
“可惜了这些药材了。”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将那本写着按摩手法和药膳方子的手札,重新小心地收回了箱笼最底层。
她的时机己经错过。一场她本想用以表达心意的宁静关怀,终究被一场惨烈的闹剧和另一个女人的惊人“巧思”所取代。
她看着窗外高耸的宫墙,目光清澈依旧,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这后宫,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慈宁宫内,宫人正在无声地清理殿宇。
皇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沈妙言身上,带着一种全新的、毫不掩饰的审视。
“沈氏,”他开口,“你今日……立了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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