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如其来的驾临，并未在长春宫掀起持续的波澜。沈妙言恰到好处地演绎了一番“惊惧于往事”、“唯恐再失圣心”的脆弱与挣扎，在皇帝看似强硬实则暗含抚慰的“朕不厌你”的承诺下，终于“破涕为笑”，重新变回那只依赖他、仰望他的笼中雀。
这一番拉扯，非但没有让皇帝厌烦，反而奇异地满足了他某种证明自身权威与魅力的心理，离开长春宫时，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与放松。
然而沈妙言心中的警铃却从未停止。皇帝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唤来了小路子。
“去，仔细打听打听，今日凤仪宫和御花园，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尤其是……关于那位楚秀女的。”她的声音冷静无比，与方才的柔弱判若两人。
皇后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自己这边刚演了一出“欲擒故纵”，皇后那边绝不会闲着。推动楚婉清露面，是必然之举。
小路子如今己是长春宫最得用的耳报神，很快便带回消息：楚秀女午后被皇后召去凤仪宫，出来后“偶遇”了靖王殿下，两人在瀑布旁赏菊，相谈甚欢。
沈妙言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果然。皇后这是见皇帝心思难测，便开始两头下注了。一边打压自己，一边扶持看似更易掌控的楚婉清。而靖王萧衍……那可是原书中对楚婉清极有好感、甚至后期会成为其重要助力的男配之一。
这条线，绝不能让它顺利发展下去。
“靖王……”沈妙言指尖轻敲桌面，脑中飞速运转。她记得原书提过，靖王虽洒脱不羁，却极重孝道，对其生母早逝耿耿于怀，每年生母忌日前后都会格外低调，甚至有些情绪化。
而很巧的是，过几日，便是其生母敏太妃的忌辰。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小路子，”她低声吩咐，“你想办法，让太后宫中负责打理小佛堂的嬷嬷‘无意中’得知，靖王殿下近日似乎颇为思念敏太妃，情绪不佳。再说……楚秀女心思细腻，或许能绣些往生经文或供花，聊表心意？”
小路子眼睛一亮，立刻领会：“奴才明白！定办得妥帖！”
太后礼佛，宫中小佛堂常备这些物件。由太后身边的人“想到”这个主意，再“自然而然”地通过皇后的人传到楚婉清耳中，简首是顺理成章。楚婉清那般“善良”体贴，听闻靖王思母情切，很大概率会愿意尽这份心。
而只要她做了……便是落入沈妙言的瓮中。
两日后，一切如沈妙言所料。
楚婉清果然精心绣好了一份小小的往生经文卷轴，又配了几朵素雅的绒花，托皇后宫中的嬷嬷转交给靖王。东西虽不贵重，却足见心意。
靖王收到这份来自“陌生人”却极其贴合心意的慰问，正值感怀之际，心下大为触动，对这位未曾深交的楚秀女好感倍增，甚至亲自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致谢。
这封信，经由宫中渠道，正要送往储秀宫。
而就在送信小太监经过御花园靠近乾清宫的路段时，却“恰好”撞见了正被皇帝允许出来透气的沈妙言。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小太监慌忙行礼。
沈妙言目光“无意”地扫过他手中那封明显是私人信函的信笺，信封一角那个小小的“靖”字印章清晰可见。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好奇：“这是……靖王府的信？要送往何处？”
小太监不敢隐瞒：“回娘娘，是靖王殿下给储秀宫楚秀女的回信。”
“楚秀女？”沈妙言微微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担忧，“本宫似乎听闻……陛下近日因边境军务，对朝臣与后宫私相往来之事颇为敏感？尤其是诸位亲王……”
她话未说完，便像是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作者“几度停风”推荐阅读《惊！炮灰贵妃她靠算计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连忙掩口，露出惶恐之色：“本宫胡说的！你快送去便是，千万别说是本宫多言！”
说完，她像是怕极了，带着宫女匆匆离去。
那小太监却愣在了原地，脸色发白。陛下近日心情不佳、对朝臣后宫往来敏感？他一个小太监哪里知道这些！可万一是真的……这信送去，岂不是给楚秀女招祸？甚至可能牵连自己？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太监一咬牙，竟不敢再去送信，偷偷将信藏了起来，只当从未收到过。
于是，楚婉清那边，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靖王的任何回音。她心中虽有些疑惑，但本着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的心思，也只当靖王事务繁忙，或是觉得谢礼己足，并未再多想。
而靖王那边，送出回信后便觉心安，等待楚婉清收到后的反应，却同样石沉大海。他心下不免有些嘀咕：莫非这位楚秀女心气极高，觉得自己回信不够郑重？或是根本不在意这份谢意？
一丝微妙的芥蒂，悄然产生。刚刚萌芽的好感，因这莫名的“无回应”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皇后见靖王这条线似乎进展不顺，便又生一计。
她打听到皇帝近日因政务头痛旧疾复发，便又想到了楚婉清。据她观察，楚婉清似乎对香料有些研究，便命人送去一些安神静心的香料，暗示楚婉清可配制一味安神香呈给陛下。
楚婉清对此倒是十分上心，精心挑选材料，反复调试比例，终于制出一味清雅宁神的香丸。
皇后寻了个皇帝批阅奏折间歇的时机，亲自带着楚婉清前往乾清宫“请安”，顺势献上香丸。
皇帝正被头痛折磨，见皇后前来，本有些不耐。目光扫过一旁垂首恭立的楚婉清，倒是记起了她的“善良”和“手巧”。
“陛下，楚秀女听闻陛下不适，特意调制了这安神香，臣妾瞧着倒是一片孝心。”皇后笑着呈上香丸。
一股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确实令人心神稍静。
皇帝脸色稍缓，正要开口，却听殿外传来吴启良略带急促的通传：“陛下，贵妃娘娘宫中来报，说是娘娘突然心口疼得厉害，想求陛下允准太医……”
皇帝眉头立刻皱起：“怎么回事？上午不是还好好的？”沈妙言的“病”总是来得恰到好处，轻易便能牵动他的心神。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
楚婉清依旧保持着呈献的姿势，指尖微微收紧。
皇帝看了一眼那香丸，又想到长春宫那个时不时就出状况的女人，心中那点因香气而起的舒缓瞬间被烦躁取代。他挥了挥手，语气淡漠：“香丸放下吧。朕知道了。吴启良，去传太医看看贵妃。”
“嗻。”
皇后只得带着楚婉清告退。一场精心安排的、能让楚婉清在御前展示才华的机会，就这样被沈妙言突如其来的“心口疼”轻易打断。
皇帝甚至没再多看那香丸一眼，更别提询问制法、赞赏楚婉清的心思巧慧了。
走出乾清宫，楚婉清看着远处层叠的宫阙，轻轻叹了口气。那位贵妃娘娘，似乎总是能轻易地吸引陛下所有的注意。
皇后瞥了她一眼，语气微冷：“看到了吗？在这宫里，光是善良懂事、有心，是远远不够的。”
楚婉清垂眸，默然不语。
而长春宫内，听闻太医即将到来，沈妙言慢条斯理地将一枚冰凉的玉镯贴在心口，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苍白虚弱的表情。
掐断靖王的线，搅黄御前献香的机会。
皇后想给楚婉清铺路？哪有那么容易。
只要她沈妙言还在一天，楚婉清就休想顺利得到她想要的任何机缘。
皇帝的注意力，只能在她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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