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的青溪镇，天刚蒙蒙亮就浸在水汽里。苏记铺面的木门上，红底黑字的“开业大吉”窗花被晨风吹得簌簌响，门楣两侧挂着两盏崭新的羊角灯笼——是靖王护卫昨夜悄悄送来的，灯笼穗子上还系着小小的银铃，一动就叮当作响，透着股说不出的喜庆。
“姐姐，红布都系好了！”春桃踮着脚，把最后一条红绸系在门框上，新做的青布衫洗得发白，领口却绣了圈细细的红线，是她自己偷偷绣的，“石头哥把灶台擦得能照见人影了！”
石头从后厨探出头，脸上沾着点面粉，手里还攥着块刚磨好的豌豆粉团：“姐姐，凉粉坯子蒸好了！用井水镇着呢，凉丝丝的！”
苏清颜正蹲在门口摆粗瓷碗，闻言抬头笑了。晨光透过灯笼纸，在她脸上映出暖黄的光晕，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旧的湖蓝色布裙，是原主压箱底的衣裳，领口磨破了边，她用同色的线绣了朵小小的桂花，不细看根本瞧不出。“都歇会儿，等下客人来了才有劲儿忙。”她拍了拍手，从竹篮里拿出三个热气腾腾的蒸糕，“刚蒸的白糖桂花糕，垫垫肚子。”
春桃和石头欢呼着接过，小口小口地啃，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自己的铺子”，灶台是新的，桌椅是新的，连盛凉粉的陶盆都是苏清颜特意买的细陶，比摆摊时的粗瓷盆精致多了。
“清颜丫头，开门咯！”辰时刚到，张屠户的大嗓门就从巷口传来，他扛着半扇猪肉，身后跟着一串乡亲——王大婶挎着篮子，李秀才摇着扇子，连平时不太出门的里正都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红纸包着的礼炮。
“里正大人，您怎么也来了？”苏清颜连忙迎上去。
里正捋着胡子笑：“你这丫头，给青溪镇长脸了！靖王殿下都夸你的凉粉，我能不来凑个热闹？”他把礼炮递给石头，“来，小子，放个响的！”
石头兴奋地接过，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噼里啪啦”的炮声瞬间响彻整条街，烟雾缭绕中，苏清颜揭开了门楣上的木匾——“苏记凉粉蒸糕铺”七个字，是柳长风帮忙写的，笔力遒劲，透着股精气神。
“开业大吉！”乡亲们齐声喊道，笑容比炮仗还热闹。
苏清颜红了眼眶，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乡亲捧场！今天所有吃食半价，凉粉买二送一，蒸糕买三送一！”
“好！”人群欢呼着涌进铺子，小小的铺面瞬间挤满了人。张屠户嗓门最大：“给我来三碗咸凉粉！多加辣椒油！”王大婶踮着脚喊：“十个白糖桂花糕！给我家老头子带的！”李秀才斯文地说：“一碗甜凉粉，一个野菜虾米蒸糕，麻烦姑娘了。”
苏清颜在后厨切凉粉，春桃在前头收钱，石头负责蒸糕和递碗，三个人忙得像陀螺，却笑得合不拢嘴。凉粉滑嫩，蒸糕松软，桂花的甜香混着辣椒油的辣，飘出铺子老远，连路过的行商、挑夫都被吸引进来，排起的队伍从门口一首拐到巷尾。
“这铺子开得值啊！”王大婶一边帮春桃递碗一边感慨，“比摆摊时气派多了！”
苏清颜心里暖烘烘的，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以为镇南侯被圣上训斥后会收敛，却没料到暗流从未停歇。
午时刚过，铺子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破烂的汉子挤在人群外，手里拿着破碗，哭哭啼啼地喊：“大家别买了！这铺子的井水不干净！我家婆娘喝了她家的凉粉，上吐下泻！”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有人下意识地放下碗。春桃吓得脸都白了，攥着苏清颜的衣角发抖：“姐姐，我们的水都是井水镇的，怎么会不干净……”
苏清颜心里一沉。是镇南侯的人！他们不敢明着来，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造谣！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声音清亮：“各位乡亲，我苏记的水，用的是后院那口老井的井水，每天早上都有里正派人来验水，不信大家可以去看！”
她指着后院的方向，那里果然有个穿官服的衙役——是靖王护卫提前安排的，说是“协助维持秩序”，现在看来，是防着有人捣乱。
“验水？我看是你们早就串通好了！”领头的汉子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从你们井里捞出来的！里面全是虫子！”
人群一阵哗然。苏清颜定睛一看，那东西像是块腐烂的肉，上面爬满了蛆虫，根本不可能是从井里捞出来的——她每天早上都会亲自清理井口，盖着石板，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你胡说！”石头气得脸通红，抄起门边的扁担就要冲上去，被苏清颜一把拉住。
“别冲动。”她低声说，然后转向那汉子，“你说这是从井里捞的，可有旁人看见？什么时候捞的？”
汉子被问得一噎，支支吾吾地说：“就……就今早！我亲眼看见的！”
“今早？”苏清颜冷笑，“今早验水的衙役从卯时守到辰时，寸步不离，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捞东西的？”
汉子脸色一白，眼神慌乱地看向巷口。苏清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王胖子的三角眼手下！
“我知道了。”苏清颜提高声音，“你们是镇南侯府的人，对不对？白天不敢来捣乱，就找几个乞丐来造谣！”
“你血口喷人！”汉子还想狡辩，却被里正打断。
里正上前一步，脸色铁青：“来人，把这几个造谣生事的抓起来！带回县衙审问！”衙役们立刻上前，将几个汉子扭住。汉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不是我们干的！是王掌柜让我们来的！”
人群里爆发出愤怒的议论：“又是镇南侯！太不是东西了！”“清颜丫头别怕，我们信你！”“以后天天来你这儿吃！”
苏清颜看着被押走的汉子，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泛起一丝寒意。镇南侯的手，果然伸得很长。
“让大家受惊了。”她转向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为表歉意，今天所有凉粉和蒸糕，全免单！”
“不行不行！”张屠户连忙摆手，“你这丫头，本来就赚得辛苦，我们怎么能白吃？”
“就是！我们信你！”乡亲们纷纷把铜板塞进春桃手里，有的还多给了几文，说是“贺礼”。
苏清颜眼眶一热，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傍晚收摊时，柳长风来帮忙算账。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凉粉卖了三百二十碗，蒸糕卖了两百八十块，扣除成本（面粉、豌豆粉、调料、炭火），净赚西百五十文！比摆摊时翻了一倍还多！
“不错啊清颜，首战告捷！”柳长风笑着合上账本。
苏清颜却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眉头微蹙。今天免单和多给的铜板，其实没赚多少，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柳大哥，我想……研发新品。”她忽然说，“光靠凉粉和蒸糕，夏天一过，生意怕是会淡下来。”
柳长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想做什么新品？”
苏清颜望着窗外的晚霞，眼里闪着光：“我想做……冰粉。用石花籽做的，比凉粉更冰爽，还能加水果、蜜饯，肯定受欢迎。”
这是她现代夏天最爱的解暑小吃，做法简单，成本低，关键是——镇南侯就算想捣乱，也很难找到石花籽这种冷门食材。
“石花籽？”柳长风沉吟，“后山好像有，只是难采得很，都长在悬崖边上。”
“我去采！”石头立刻举手，“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爬悬崖最拿手！”
春桃也点头：“我也去帮忙！”
苏清颜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前路不会平坦，但只要有他们在，有乡亲们的支持，她就什么都不怕。
只是她没看到，巷口的阴影里，一个黑影正死死地盯着铺子的灯光，手里攥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侯爷有令，盯紧苏记，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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