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暖阁外，春日的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映出细碎的光斑。萌宝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软缎小袄，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捏着一只六舅做的小木鸟——鸟翅膀上的纹路被她摸得光滑，可她却没像往常那样拿着木鸟追着院子里的蝴蝶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大眼睛望着院角的石榴树，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活泼，多了些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沉静。
她刚脱离危险没几天，身体还虚着，二舅勒令她不许乱跑，每天只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喝药调理。可比起身体的虚弱，心里那点沉甸甸的感觉更让她在意——昏迷的那三天三夜里，她虽然醒着没意识，却隐约能感受到爹爹和舅舅们的焦急，能听到二舅施针时的喘息，能想到自己若是真的走了，爹爹该有多难过。
“璃儿，在看什么？”太子轩辕澈处理完政务，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这是三舅特意让人从江南运来的血燕，熬了三个时辰，说是补身体最好。
萌宝回头，看到他，小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却没像往常那样扑过去要抱抱，只是乖乖地喊了声：“爹爹。”
太子坐在她身边，把燕窝粥递给她，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没发热，才放下心来：“怎么不玩小木鸟了？往常你不是最喜欢拿着它追着阿黄跑吗？”阿黄是太子特意给她找的小土狗，活泼得很，以前总跟她一起在院子里疯跑。
萌宝接过燕窝粥，用小勺子慢慢搅着，没说话，只是眼神又飘回了石榴树。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丝不属于三岁半孩子的认真：“爹爹，我昨天看到你桌上的奏折了。”
“嗯？看到什么了？”太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奏折。
“看到好多字，还有大臣们吵架。”萌宝低着头，小勺子戳着碗里的燕窝，“五舅说，那些字是大臣们在争东西，有的争官位，有的争土地，还有的……是在说谁是坏人，谁该被赶走。”
太子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萌宝虽然小，却比谁都聪明，宫里的纷争，她其实都看在眼里。
“璃儿不怕，有爹爹在，没人能欺负你。”太子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
萌宝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却没了往日的懵懂，多了几分清澈的通透：“爹爹，我不是怕。我是觉得……不好。”
“什么不好？”
“算计不好。”萌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柳侧妃算计我，想让我死；李贵妃算计爷爷，算计爹爹，还想抢皇位；大臣们也在算计，你争我夺的……”她顿了顿，想起自己中毒时口鼻流血的疼，想起爹爹和舅舅们焦急的脸，小鼻子微微一酸，却没哭，只是认真地看着太子，“爹爹，璃儿不想每天都活在算计里。”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太子的心上，泛起圈圈涟漪。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突然发现，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舅舅们身后撒娇的小团子，她开始思考，开始看懂宫里的纷争，开始明白权力背后的冰冷。
太子的心又酸又软，他伸手，把萌宝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声音低沉而温柔：“璃儿乖，是爹爹不好，让你看到了这些不好的东西。”
“不是爹爹的错。”萌宝靠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五舅说，这就是京城，这就是皇宫，有权力的地方，就有算计。可是爹爹，我还是喜欢山里。”
喜欢山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喜欢大舅教她打拳，二舅毒舌地给她熬药，三舅给她买糖，西舅带她上山摘野果，五舅教她认字，六舅给她做机关玩具，七舅陪她看星星，八舅偷偷给她塞小零食；喜欢没有算计，只有家人的温暖。
太子抱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他既欣慰于女儿的成长，又心疼她过早地看懂了这些纷争。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承诺：“好，等爹爹处理完宫里的事，就带你回山里看看，好不好？咱们去看姥姥，去看山里的星星，去摘野果子，再也不想这些算计。”
“真的吗？”萌宝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爹爹是太子，要管国家，不能走的。”
太子的心更疼了，他低头，看着怀里懂事的小丫头，郑重地点头：“爹爹会想办法的。不管怎么样，爹爹都会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不让你再活在算计里。”
萌宝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慢慢踏实下来。阳光洒在父女俩身上，暖融融的，院子里的石榴树抽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经历过风雨，却依旧清澈，只是多了几分成长的坚韧。
太子抱着萌宝，望着院外的天空，眼神渐渐坚定——他一定要尽快稳定朝局，给璃儿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能像在山里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不用再面对这些冰冷的算计。
而萌宝靠在他怀里，小手捏着那只小木鸟，心里第一次认真地思考：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郡主之位，不是什么皇太孙的荣耀，而是和爹爹、和舅舅们在一起，安安稳稳，没有算计，只有温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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