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在213团营地激起了层层涟漪。短暂的休整时光似乎就要结束，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过来。
陈雨霆立刻召集所有军官以及八路军联络组的周明，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陈雨霆开门见山，语气凝重，“鬼子要报复，规模不小，有炮兵。我们这里，很可能成为他们进攻的第一站。”
窝棚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刚刚经历过黑风峪的胜利，部队士气正旺，但面对拥有炮兵的鬼子大队级扫荡，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团长，打还是走？”张大伦首接问道。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陈雨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明：“周组长，八路军支队方面有什么具体部署？需要我们如何配合？”
周明早己得到指示，说道：“支队首长判断，鬼子此次扫荡，主要目标是摧毁我根据地指挥中心和后勤设施。主力部队将会寻机歼敌，或跳出外线作战。对于贵部，首长的意见是，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决定，是随同主力转移，还是独立行动。如果选择留下，希望贵部能尽量迟滞敌军向根据地腹地的推进，但务必以保存实力为重，不可硬拼。”
陈雨霆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手下几名营长。张彪眉头紧锁，似乎在计算敌我力量对比；二牛则摩拳擦掌，眼神里充满战意；张大伦则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我们不走。”陈雨霆最终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里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落脚点，不能鬼子一来我们就跑。而且，我们在这里休整了这些天，地形熟悉，以逸待劳，未必不能跟鬼子碰一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不是硬碰硬。我们要利用这里的山地地形，跟鬼子周旋，层层阻击，消耗他们，为八路军主力的部署争取时间。”
“对！团长说得对！不能便宜了狗日的小鬼子！”二牛第一个附和。
张彪也点了点头：“这里地形确实有利，只要战术得当，可以打。”
张大伦见意见统一，便道：“那就打！团长，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好！”陈雨霆站起身，走到那张简陋的手绘地图前，“我们的优势是熟悉地形，擅长近战和山地作战。鬼子的优势是火力强，尤其是有炮。所以，我们的战术核心就是：避其锋芒，击其惰归！”
他手指点向地图：“首先，坚壁清野。将营地所有非必要的物资，尤其是粮食，分散隐蔽到后山更深的岩洞里去。水源保护好。不能给鬼子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第二，构筑防御工事。但不是死守营地。我们要在前出阵地做文章。”他的手指沿着进山的主要小路移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设置三道阻击阵地。每道阵地不求长时间坚守，只求大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迟滞其进攻速度。阵地之间要形成交叉火力，并预留撤退通道。”
“第三，组织骚扰分队。由身手好的弟兄组成，携带手榴弹和地雷，在鬼子来的路上不断袭扰，埋设地雷，打击他们的斥候，让他们不得安宁，疲惫不堪。”
“第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准备近战。把鬼子放进来打，利用复杂地形，把他们拖入我们擅长的大刀和手榴弹的作战距离！他们的炮火在近战中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陈雨霆一条条布置下去，思路清晰，考虑周详。几名军官听得连连点头。
“大伦，你的一营，负责构筑和防守第一道阻击阵地。位置就设在山口那片乱石坡，那里视野开阔，便于发扬火力，也利于撤退。”
“是！”
“张彪，你的二营负责第二道阵地，设在鹰嘴崖，地形险要，适合防御。”
“明白！”
“二牛，你的三营，抽出两个连，负责第三道阵地，设在营地前方一里处的树林边缘。剩下的一个连，作为预备队，同时负责组织骚扰分队，由你亲自指挥！”
“放心吧团长，保证让鬼子没到阵地前就先脱层皮！”二牛拍着胸脯。
“卫虎，警卫排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各阵地，尤其是白刃战的时候，你们要顶上去！”
“是！”
“周组长，”陈雨霆看向周明，“烦请你将我们的部署通报贵军支队，并希望贵部能在情报上继续给予支持，特别是鬼子具体的进攻时间和路线。”
“没问题，陈团长，我立刻去办。”周明郑重答应，他对陈雨霆这套层层阻击、重点近战的打法颇为赞赏，这确实很适合213团的特点和当前的地形。
命令下达，整个营地瞬间进入临战状态。所有的训练暂停，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紧张和实际的备战工作。
士兵们首先开始转移物资。缴获的粮食、有限的药品、重要的工具被迅速打包，由专人护送，运往后山早己勘察好的几个隐蔽岩洞。营地只留下最低限度的生活物资和全部作战装备。
紧接着，构筑工事的任务全面展开。张大伦带着一营士兵赶到山口乱石坡。这里是从山谷外进入后山营地的必经之路，地势较高，遍布大小不一的岩石，形成了天然的掩体。
士兵们挥动工兵锹和镐头，利用岩石间的空隙，挖掘散兵坑和机枪阵地。他们将较小的石块垒砌起来，加固掩体。没有水泥，就用泥土和树枝填充缝隙。重点机枪位还用粗木做了顶盖，防备炮击和掷弹筒。
张彪的二营在鹰嘴崖作业。鹰嘴崖是一处突出的山崖，像鹰嘴一样俯瞰着下面蜿蜒的小路。这里地势更加陡峭。士兵们艰难地在崖壁上开辟立足点，挖掘猫耳洞和射击孔。他们将大量碎石堆放在崖边，准备在鬼子进攻时推下去，制造混乱和杀伤。
二牛则一边安排三营士兵在树林边缘挖掘战壕和设置障碍，一边亲自挑选人手组建骚扰分队。他选的都是些老兵油子或者像小湖南那样机灵胆大的兵，精通山地行走，枪法也好。他给这些人分发了大部分缴获的鬼子手雷和边区造的地雷，仔细交代任务。
李卫虎也没闲着，他带着警卫排，在各阵地之间巡查，检查工事质量，熟悉转移路线，同时继续抓紧时间，向负责阵地防御的士兵们传授如何在工事内与敌近战搏杀的技巧。
陈雨霆穿梭在各个阵地之间，检查进度，解决遇到的问题。他看到士兵们虽然忙碌，但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临战前的兴奋和坚定。这让他感到欣慰。
“团长，你看这机枪位，角度怎么样？”张大伦指着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环形工事。
陈雨霆趴下身子，通过射击孔向外瞄了瞄，调整了一下位置：“再往左偏一点，要能封锁住那条小路的拐弯处。前面那块大石头可以做个标记，方便校准射击。”
“好嘞！”张大伦立刻让人调整。
在鹰嘴崖，陈雨霆提醒张彪：“崖边的碎石再多准备些，到时候听命令一起推下去。撤退路线检查了吗？要保证顺畅，不能被鬼子咬住。”
“检查过了，后面有条采药人走的小路，很隐蔽。”张彪答道。
陈雨霆又去看二牛布置的雷区。二牛正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在鬼子可能经过的小路、草丛甚至溪流边埋设地雷和挂弦手榴弹。
“小心点，别把自己人炸了。”陈雨霆嘱咐道，“埋好后做好标记，只有你们骚扰分队的人清楚位置。”
“放心吧团长，都是老手了。”二牛咧嘴笑道，“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几天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飞快过去。工事基本构筑完毕，物资也隐藏妥当。派出的侦察兵和周明那边传来的消息都证实，鬼子正在东面据点集结，兵力大约一个加强大队，超过八百人，配属了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和数门迫击炮，随时可能出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天晚上，陈雨霆再次巡视了一遍主要阵地，回到营地中央。士兵们己经提前吃了晚饭，正在检查武器，磨刀霍霍。雪亮的大刀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陈雨霆走到李卫虎身边，看着他仔细地用磨石打磨环首刀的刀刃。
“团长，刀磨快了，就等鬼子来了。”李卫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战意。
陈雨霆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向自己的窝棚。他需要休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战。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他能听到外面士兵们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以及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敌众我寡，装备悬殊。但他相信他手下的这些兵，相信这些天构筑的工事，更相信他们手中饱饮过敌血的环首大刀。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地图上那几道精心设置的阻击线，以及鬼子在枪声和刀光中倒下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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