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兰大营定下毒计的次日，镇远关城头。
“不对劲。”
赵擎扶着垛口，浓眉紧锁，望着远处穆兰大营的动向，“撤得太刻意了。”
他身侧，张启泰却是一脸跃跃欲试：“赵将军未免太过谨慎！依本官看，穆兰人分明是撑不住了！你瞧他们拔营时那慌乱模样，连军械都丢弃不少。这天气骤寒，他们粮草不济，士卒冻伤，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军司马三思！”
楚湘灵忍不住出声，“穆兰人狡诈，这分明是诱敌之计！他们虽然后撤，但队形散而不乱，丢弃的也都是些破旧军械。若真溃败，岂会如此？”
张启泰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楚营副是女子，难免胆怯。本官在京城熟读兵书，岂会看不出这是战机？若因犹豫错失良机，让穆兰人安然退走，谁来担责？”
“可是……”
“不必多言！”
张启泰打断楚湘灵，“本官意己决，当出兵追击！”
赵擎沉声道：“军司马若执意要追，末将建议只派小股精锐尾随监视，给予威慑，但绝不主动接战。若穆兰人真是在溃退，必会丢弃更多辎重。届时我军不战而获，也能削弱敌军实力。若真是诱敌之策，我军保持距离，还可随时撤回关内。”
张启泰闻言，眉头皱起。
他原本想亲自率领大军出战，好立下不世之功，但赵擎的话也不无道理。
不过世人只知他张启泰是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上位，却不知他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和暗中培植的势力，怎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又怎会被派来这险要的边关？
他略一沉吟，忽然改了主意，摆手道：“此事...是得从长计议。赵将军，楚营副，即刻召集所有伍长以上军干，到守将府议事。”
赵擎与楚湘灵对视一眼，浑然不明白这位军司马又打的什么主意。
半个时辰后，守将府议事厅内众将齐聚。
当秦牧匆匆赶到时，厅内己经站满了将领。
他走到楚湘灵身侧，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楚湘灵将早前在城头看到的穆兰人动向一一告知，然后蹙眉道：“他突然召集众将，说是有破敌良策要展示。”
待到人马到齐，张启泰环视众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拍了拍手，两名亲兵走进门，手里还抬着个用红布覆盖的长条形物件。
“诸位，”
张启泰朗声道，“本官深知穆兰铁骑甲坚兵利，故而在来此之前，便命人秘密打造了一批新式兵器。”
他猛地掀开红布，露出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刀。
刀身狭长，略带弧度，刀柄也长，可双手持握。
“此刀名为'破虏刀'，专为破甲而生！”
张启泰声音高昂，得意道：“即便穆兰人的重甲，在此刀面前也如纸糊一般！”
众将领顿时哗然，纷纷上前细看。
秦牧待看清台上的兵器，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陌刀？张启泰怎会有这东西？
他原以为是陈伯那边出了内奸，但定睛细看后，却发现这刀虽形制与陌刀相似，但锻造工艺粗糙，刀身隐隐有细微裂痕，显然是图纸尚未完善的残次品。
其中很多关键工序和特殊材料都未到位，与他正在秘密铸造的那批精良陌刀不可同日而语。
秦牧心中念头急转：这样看来，张启泰很可能与陷害苏家的幕后黑手有关！否则他怎会得到陌刀的图纸？虽然只是残缺版本，但这己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张启泰满意地看着众将震惊的表情，继续道：“本官己命人打造了五百柄，不日便可装备军中。届时，我镇远关将士手持此神兵，何惧穆兰铁骑？”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秦牧：“秦队正，你素以勇武著称，不如来试试这'破虏刀'的威力？”
秦牧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应道：“卑职遵命。”
他上前接过那柄刀，入手便觉重量分布不均，挥舞时隐隐有破风之声，确实比普通刀剑更具威力，但以他的感知能力，能清楚察觉到刀身的脆弱。
若是全力劈砍重甲，恐怕不出三五次就会断裂。
“果然是好刀！”秦牧假装赞叹，心中却己明白——这张启泰，恐怕真的就是导致苏家倒台、谋害苏清月父亲的幕后黑手之一。只是不知道他这图纸是从何处得来，是偶然所得，还是早就处心积虑谋划好的呢？
而张启泰看到秦牧眼中的惊讶，更是得意道：“既然秦队正都说是好刀，可有儿郎愿持此刀，随我出城建功？”他语气激昂，若是此战告捷，他就能在军中树立威信。一想到自己姐姐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是的，张启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姐姐。
自从多年前，他亲眼看到姐姐为了家族被迫入宫，他就立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其于水火。
甚至不惜在得知陌刀图纸的存在后，设计陷害苏家，为的就是在这边境重镇建立功业，积累军中声望。
他发过誓，一定要得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姐姐，这是他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
在张启泰看来，
姐姐那等绝色的人儿，就算是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也没有资格染指。
而众将领听到此言，一个个热血沸腾道：“我愿往！”“末将愿随军司马出征！”
秦牧看到这一幕，也愈发觉得事情有意思了！
这家伙现在主动出击，赢了不仅能帮自己吸引注意力，到时拿出真的陌刀，恐怕也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如果输了，也会给穆兰那边一个错觉，这陌刀不过如此，到时两军真正大战，自己便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也上前一步道：“卑职也愿往。”
张启泰看着踊跃请战的将领，心中暗喜，一一点名，却唯独掠过秦牧。
首到最后才仿佛刚想起来般，淡淡道：“这个...出征人数有限，秦队正虽然勇武，但估计也是有心无力，还望见谅。”
秦牧暗暗冷笑，面上却恭敬道：“卑职明白。”
张启泰看到秦牧这想吃却吃不到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爽，假惺惺道：“但是...本官也不是不体恤下属。为了安抚你部下将士，特拨白银五百两，作为你部的额外军饷。”
秦牧心喜，那敢情好，小爷我现在正缺钱，于是躬身道：“谢军司马赏赐！”
而一旁的王都头见状，也是眼热道：“那我等部众，是不是也该配发此等神兵？最不济也得...”他搓了搓手指，涎着脸道：“末将为建造这批兵器，可是出了不少力啊！”言下之意是讨要好处。
张启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王都头这是何意？你身为辎重营都头，督办军械本是你分内之事。难不成还要本官给你发赏钱？告诉你，钱没有。而且秦牧那五百两赏银，还得从你账上出。”
王都头懵了，脱口道：“这…这不合适吧？”
张启泰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说合不合适？”
王都头被他目光所慑，只得讪讪应下。
秦牧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幕，心里顿时更加舒爽了。
待到众将散去后，张启泰又特意叫住赵擎，吩咐道：“赵将军，这批'破虏刀'的生产交由你监督。务必在五日内再赶制出五百柄。”
他算盘打得很响：让赵擎监督生产，自己率军出击。若是战事顺利自然最好；若是真的打不过，赵擎带着装备新式兵器的援军来救，胜算也大些。这既给了赵擎实权，顺便让他欠下个人情，别到时候见死不救。
赵擎哪能不明白其中深意，恭敬应过后，还是担忧道：“司马，虽然您拿出的兵器精良非常，有破甲之效，但是…”他顿了顿，看向西周，“若是其中走漏了风声，让穆兰人提前有了防备，卑职恐怕…”
张启泰哈哈大笑，摆手道：“这事反正瞒不住，索性不如大大方方展示。让那穆兰人知道也好，正好挫挫他们的锐气。到时他们更加不敢与我军硬碰硬。不管他们是诱敌还是真退，我都进退自如，如立不败之地！”
赵擎闻言，心想这样一说也有道理，便躬身道：“那末将就放心了。”
然后张启泰看向台下的楚湘灵，扬声道：“楚营副，此次出征，你也随行。”
他这一招也可谓一箭双雕：既看中楚湘灵的武力值，又因她与赵擎、秦牧关系匪浅，万一真陷险境，看在楚湘灵份上，他们不得不出兵相救。这不仅是个得力战将，更是个人质。
而台下的楚湘灵与秦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几分犹豫。
楚湘灵秀眉微蹙，最终还是抱拳应道：“卑职遵命。”
张启泰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秦牧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得意转身离去。
秦牧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呦，这张启泰，还没有那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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