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交火事件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五台县各方势力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城防团因果断出击、击溃土匪并救援友军而受到省府的嘉奖通报，陈远河和张铁山等人的名字再次被提及。这在很大程度上提振了城防团因之前“低调”而略有浮动的士气，士兵们训练起来更加卖力，对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要求严苛的团长，也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信服。
肖烨那边则显得有些尴尬。他派去邻县交涉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并不令人愉快。邻县保安团对五台县城防团的及时援手表示感谢，言语间却对肖烨保安团此前剿匪不力、致使残匪流窜边界颇有微词。这让心高气傲的肖烨更加憋闷，却又无从发作，只能将这股邪火压在心底，督促手下加紧边界巡逻，试图找回场子。
肖云峰的关注点则更加阴暗。他并不在意谁立功谁丢脸，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次边界事件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土匪的动向、时机的选择、目标的设定，都透着一股精心策划的味道。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那个“先生”的杰作。
“他在试探，也在挑拨。”肖云峰在自己的秘密据点里，对几个心腹特务分析道，“试探城防团和保安团的反应能力和协作程度，挑拨我们和邻县的关系，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摸清边界地区的兵力部署和防御弱点。”
“组长，那我们怎么办？继续盯着城防团那边？”一个特务问道。
肖云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陈远河那边暂时动不了，他滑得像条泥鳅。我们要换个方向。既然‘先生’喜欢在边界搞事，那我们就去边界会会他。”
他下令，抽调部分监视城防团的力量，秘密潜入边界山区，化装成山民、货郎或者猎户，暗中调查土匪残部的藏身地点和活动规律，并留意任何形迹可疑的外来人员。
与此同时，陈远河也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边界哨所的建立初显成效，但被动防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个“先生”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发出致命一击。必须想办法掌握主动权。
“我们不能总是等着对方出招。”陈远河在团部会议上对张铁山和李正明说道，“边界哨所要继续加强，但要变一变思路。除了固定哨，还要组建机动巡逻队，扩大监控范围。另外，可以尝试派出小股精锐，伪装成土匪或者山民，主动渗透到边界对面，摸一摸土匪的老底。”
张铁山有些迟疑：“团长，派人渗透？这太危险了吧？而且跨县行动，万一被发现了……”
“所以要选最可靠、最机灵的人。”陈远河道，“任务不是去打仗，是侦察。摸清土匪的人数、装备、藏身地点、活动规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件事要绝对保密，除了我们三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正明推了推眼镜，表示赞同：“我同意团长的意见。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渗透侦察虽然风险大，但收益也大。我们可以从王虎的警卫连里挑选人手，他们身手好，脑子活，忠诚度也最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王虎从警卫连里精心挑选了五名战士，都是本地人，熟悉山地环境，机警过人，而且绝对可靠。陈远河亲自向他们交代了任务：伪装成寻找活计的流民或者收购山货的小贩，潜入边界对面的山区，寻找土匪活动的踪迹，重点是打听有没有一个被称为“先生”的神秘人物，尽可能收集情报，限期十天，无论有无收获，必须按时返回。
五名战士领命，换上破旧的衣服，带上少量干粮和隐藏的武器，在一个黎明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城防团驻地，消失在通往边界对面的山路上。
就在城防团开始秘密渗透行动的同时，肖云峰的特务们也像幽灵一样，散布到了边界地区。双方一个为了查明威胁，一个为了抓捕“先生”，目标不同，却在同一片区域展开了行动，彼此却毫不知情。
五台县内部，短暂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保安团加大了巡逻力度，与城防团的前进哨所偶尔会在边界线上相遇，双方虽然不至于冲突，但眼神交汇间总带着几分警惕和审视。肖烨似乎想通过这种高调的行动，挽回一些颜面，同时也隐隐有与城防团别苗头的意味。
陈远河对此不以为意，只要不影响大局，他乐得让肖烨去吸引一部分注意力。他现在的重心，除了等待渗透人员的消息，就是继续夯实城防团的基础。
他让李正明暗中整理了一份团里识字、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士兵名单，准备开办一个简易的识字班和战术讲解班，由李正明和一些有文化的军官轮流授课，提升基层士兵的文化水平和战术理解能力。这在当时的旧军队里是极为罕见的举动，但陈远河深知，一支没有思想的队伍，战斗力终究有限。这个举措在士兵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人好奇，有人抵触，但也有人暗自欣喜，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边界地区暂时恢复了平静，没有再发生袭击事件。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并未消散。
七天后，五名渗透战士中的三人陆续返回，带回来一些零散的信息。他们确实在边界对面的山区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比如废弃的临时营地、丢弃的烟头（不是本地常见的土烟），甚至有人远远看到过小股携带武器的人员在山林中活动，但对方很警惕，无法靠近确认身份，更没能打听到关于“先生”的任何消息。
还有两名战士没有按时返回。
王虎有些焦急，向陈远河请示是否派人接应。
陈远河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再等两天。他们可能遇到了特殊情况，或者追踪到了更重要的线索。贸然接应，反而可能暴露他们。”
又过了两天，就在陈远河也准备采取行动时，最后两名战士终于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伤回来的。
两人是在深夜摸回哨所的，一人胳膊中弹，另一人腿部被荆棘划伤严重，发着高烧。他们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团长……我们……我们可能找到‘先生’的窝了……”受伤较轻的战士强撑着汇报道。
据他们描述，他们在追踪一伙可疑人员时，意外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山间小路，通往一个位于两县交界深山的废弃矿洞。矿洞外围有暗哨，里面似乎有人长期活动的迹象，他们甚至听到了发电机的声音和隐约的电台滴答声。就在他们试图靠近侦察时，被暗哨发现，双方发生交火，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才侥幸逃脱。
废弃矿洞？发电机？电台？
陈远河和李正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绝不是普通土匪该有的配置！这更像是一个秘密的指挥所或者情报站！
“看清楚里面有多少人了吗？有没有看到那个‘先生’？”陈远河急切地问。
战士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刚靠近就被发现了。里面具体有多少人不清楚，但防守很严密。”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如果那个矿洞真的是“先生”的老巢，那将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立刻给两位兄弟治伤，严格保密！”陈远河下令，然后对李正明和王虎说道：“这件事，必须立刻向组织汇报。同时，我们要制定一个计划，端掉这个窝点！”
然而，还没等陈远河他们开始行动，第二天，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肖云峰的特务小组在边界地区抓获了两名“可疑分子”，据说是试图与土匪接头的人，己经被秘密押回五台县审讯。
陈远河心中一惊。被抓的，会不会是自己派出去的另外两名战士？虽然他们伪装得很好，但万一……
他立刻让王虎去打听消息。很快，王虎带回确认，被抓的两人并非城防团的人，而是两个陌生的货郎，据说是从省城来的。
陈远河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肖云峰在这个时候抓人，是巧合，还是他也发现了什么？那两个货郎，是真的可疑分子，还是肖云峰故布疑阵？
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那个隐藏在矿洞中的神秘据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各方势力的目光。而肖云峰的突然插手，更是让情况复杂了数倍。
陈远河知道，必须尽快行动了。一旦让肖云峰抢先找到那个矿洞，或者从抓获的人口中问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中，抢得先机。
一场围绕着神秘矿洞的暗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五台县的天空，也因此变得更加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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