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团的临时禁闭室被改成了审讯间，气氛压抑。土匪小头目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惊恐。张铁山带着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站在一旁，虎视眈眈。肖云峰则坐在对面，身后站着两个穿着便装、眼神阴鸷的特务。
“姓名？”肖云峰开口，声音冰冷。
“吴……吴老西……”小头目哆嗦着回答。
“在黑云山干什么的？”
“就……就是混口饭吃……”
肖云峰猛地一拍桌子：“混口饭吃？混到有机枪迫击炮？混到敢围攻保安团？说！谁指使你们的？那些武器从哪里来的？”
吴老西被吓得一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张铁山。张铁山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带着警告。
“是……是‘先生’……武器也是‘先生’给的……”吴老西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之前的供词。
“‘先生’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在哪里联络？”肖云峰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我不知道……都是大当家……吴大疤瘌跟他单线联系……我真没见过……”吴老西哭丧着脸。
“没见过？”肖云峰冷笑一声，对身后的特务使了个眼色。一个特务上前，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吴老西面前晃了晃。
吴老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长官饶命！我真不知道啊！我就听大当家说过……‘先生’好像不是本地人……说话有点……有点怪腔调……给钱给东西都很爽快……”
“怪腔调？”肖云峰捕捉到这个细节，“怎么个怪法？”
“就……就跟咱们说话不太一样……有点像……像北平那边来的官话，但又有点别扭……”吴老西努力回忆着。
肖云峰眉头紧锁。不是本地人，怪腔调……这范围太广了。他换了个方向：“攻打靠山屯，围攻保安团，都是‘先生’的命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是的……‘先生’说……说要给五台县一点颜色看看……制造点乱子……好像……好像还提到要试探一下……试探一下城防团和保安团的成色……”吴老西断断续续地说道。
试探？肖云峰心中一动。这伙土匪的目的不仅仅是抢劫，而是有针对性的制造混乱和试探地方武装的反应。这更像是有预谋的破坏行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站在一旁的张铁山，语气带着质疑：“张营长，陈团长这次剿匪，动作很快啊。好像提前就知道土匪的部署似的？尤其是那条偷袭的后路，选得可真准。”
张铁山早就憋着一肚子火，闻言立刻瞪起眼睛：“肖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团长是凭着真本事打的仗！尖兵侦察得力，团长指挥果断，弟兄们不怕死！怎么？打赢了还有错了？难道要像某些人一样，差点被包了饺子才叫正常？”
他这话夹枪带棒，首接把肖云峰噎了回去。肖云峰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他弟弟肖烨这次确实栽了个大跟头。
“张营长，注意你的言辞！”肖云峰冷声道，“我只是例行公事，询问清楚。”
“问就问！别阴阳怪气的！”张铁山毫不示弱，“我们城防行得正坐得首，不怕查！”
审讯在火药味中继续进行。无论肖云峰如何威逼利诱，吴老西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关于“先生”的具体信息几乎没有。至于陈远河如何找到那条偷袭路线，吴老西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城防团的人太厉害，神兵天降。
肖云峰一无所获，脸色难看地结束了审讯。他知道，有这个莽夫张铁山在这里盯着，他很难玩什么花样，而且这个吴老西知道的东西确实有限。
“张营长，这个人我要带走，进一步调查。”肖云峰起身，想把人提走。
“不行！”张铁山断然拒绝，“这是我们城防团的俘虏，团长有令，必须关押在团里！肖组长想问，随时可以来，我们一定‘配合’！”他把“配合”两个字咬得很重。
肖云峰盯着张铁山，眼神阴鸷。他知道今天带不走人了，冷哼一声，带着手下拂袖而去。
看着肖云峰离开的背影，张铁山啐了一口：“妈的，什么玩意儿！”他转头对惊魂未定的吴老西吼道：“算你识相！给老子老实待着！”
张铁山将审讯情况向陈远河做了详细汇报。
“团长，肖云峰那王八蛋，明显就是想找茬！我看他根本没安好心！”张铁山气呼呼地说。
陈远河平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问不出什么，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个‘先生’很谨慎，不会留下太多线索。至于他怀疑我们……”陈远河顿了顿，“让他怀疑去吧。只要我们自身没有破绽，他就无可奈何。”
“可是，团长，他这么整天像条毒蛇一样盯着我们，也不是办法啊！”张铁山担忧道。
“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会放在调查那个‘先生’和武器来源上。”陈远河道，“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至少，在对付外部威胁这一点上，我们和他们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
李正明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团长说得对。肖云峰是军统的人，调查敌特渗透是他的本职工作。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去碰碰钉子。当然，我们自己也绝不能放松警惕，内部的清查和防范要加强。”
陈远河点点头：“正明，团里思想动向的摸排，你要抓紧。特别是那些和钱禄走得近的人，要重点关注。王虎那边，对团部周边的监控不能松懈。”
“明白。”李正明和王虎齐声应道。
正如陈远河所料，肖云峰在城防团这边碰了钉子后，果然将调查重点转向了外部。他动用了更多的特务力量，开始在五台县及周边秘密排查可疑人员和物资流动，试图找到“先生”的蛛丝马迹。同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河仇》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也加大了对保安团内部，特别是与外界接触频繁的人员的监控力度，孙富贵等人活动更加隐秘。
一时间，五台县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暗流汹涌，各种明察暗访在进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王虎带来一个消息：“团长，我们的人发现，孙富贵昨天夜里偷偷去见了县党部的一个干事，两人在醉仙楼的后巷碰的头，鬼鬼祟祟的。”
“说了什么？”陈远河问。
“距离太远，听不清。但孙富贵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好像挨了训。”王虎道。
陈远河若有所思。孙富贵是肖云峰安插在保安团的钉子，他去见县党部的人，很可能是向肖云峰汇报情况。脸色不好看，挨了训？难道是肖云峰对保安团内部的监控进展不满意？或者，肖烨察觉到了什么，让孙富贵不好下手？
“继续盯着，注意安全。”陈远河吩咐道。
又过了两天，李正明通过他的渠道了解到一个情况：“团长，听说肖云峰最近在查一批从省城过来的药品，怀疑里面夹带了违禁品，扣了好几个药商盘问，闹得鸡飞狗跳。”
“药品？”陈远河心中一动，想起了林婉秋之前提到的采购药品的事情。这会是巧合吗？
“知道是哪个药商吗？”陈远河问。
“好像有个叫‘济世堂’的，是咱们五台县的老字号了，这次也被牵连了。”李正明道。
济世堂？陈远河记得，林婉秋之前提供的采购清单里，有些药材就是指定从济世堂进货。这难道也是肖云峰调查的方向之一？他是在怀疑药品运输线被利用了吗？
陈远河感到一丝紧迫。肖云峰的调查范围正在扩大，虽然目前看来是漫无目的的撒网，但难保不会碰巧捞到些什么。必须更加小心。
他让李正明通知林婉秋，近期暂停一切非必要的联络，采购药品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以免撞到枪口上。
与此同时，城防团内部的整顿也在悄然进行。在李正明的暗中排查下，几个与钱禄过往甚密、经常散布消极言论的军官被调整了岗位，或明升暗降，或调离关键职位。钱禄本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风声，活动有所收敛。
陈远河则继续着他的“低调”策略，团里的训练恢复正常强度，不再搞大动作，给人一种迫于压力、稳守现状的印象。
这天，陈远河接到县府通知，召开全县治安联防会议。当他走进县府会议室时，发现肖烨和肖云峰都己经到了。
肖烨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比起刚从黑云山回来时，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看到陈远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肖云峰则依旧是那副阴冷的表情，看到陈远河进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移开。
会议由县党部书记赵立仁主持。他先是照例表彰了城防团和保安团此次剿匪的功绩（虽然保安团功绩有点勉强），然后话锋一转，强调在当前复杂形势下，各方必须消除隔阂，精诚团结，共同维护五台县的治安稳定，严防外部势力渗透破坏。
“尤其是最近，据可靠情报，可能有不法分子利用各种渠道，向我县渗透，意图不轨。”赵立仁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在场众人，“希望城防团和保安团能够加强协作，共享情报，严密布防，确保五台县固若金汤！”
陈远河和肖烨都面无表情地听着。肖云峰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会议结束后，陈远河正准备离开，肖云峰却走了过来。
“陈团长，请留步。”肖云峰叫住了他。
陈远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肖组长，还有何指教？”
肖云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提醒陈团长一句，这五台县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漩涡。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陈团长可要擦亮眼睛，别被人利用了才好。”
陈远河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多谢肖组长提醒。陈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是否被人利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想，肖组长在这方面经验应该更丰富。”
肖云峰脸色一沉，刚要反驳，肖烨走了过来。
“哥，该走了。”肖烨对肖云峰说道，然后看了陈远河一眼，眼神复杂，什么也没说，拉着肖云峰离开了。
陈远河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的背影，心中明了。肖云峰这是在公开场合对他进行试探和警告了。而肖烨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他并没有附和他哥哥的话。
看来，这兄弟二人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回到团部，陈远河将会议情况和与肖云峰的对话告诉了李正明。
“肖云峰这是按捺不住了。”李正明分析道，“他查不到实质证据，开始用这种话来施加压力。肖烨的态度值得注意，他可能对肖云峰的一些做法并不完全认同。”
“嗯。”陈远河点点头，“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过眼下，我们还是以静制动。肖云峰查他的，我们按我们的计划行事。队伍的整训不能停，但要更加隐蔽。告诉铁山，可以把一些战术训练，放到夜间或者更偏僻的地方进行。”
“明白。”
夜色渐深，五台县城渐渐安静下来。但陈远河知道，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有多少股力量在暗中角力。他就像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两边都是深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越过五台县，投向更广阔的区域。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必须在这风暴到来之前，让自己和这支队伍，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这山河破碎的时代，守住一方净土，完成那艰巨而神圣的使命。
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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