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姑娘，陆明远心里叹了口气。这大冷天的，天都快黑透了，她一个人蹲在这荒山脚下，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同志，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新来的知青，就住那边那个小屋。”他指了指自己亮着微弱火光的小破屋。
苏晚晴抬起泪眼，警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小屋，嘴唇哆嗦着，没说话，但身体往后缩的幅度小了点。
陆明远看她冻得脸色发青，单薄的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山脚下的寒风，心里一软。他想起自己瓦罐里还煮着热乎乎的红薯粥，香味正一阵阵飘过来。
“那个……天这么冷，你蹲这儿也不是事儿。我屋里煮了点粥，要不……你先过去喝口热的，暖和暖和？”陆明远试探着发出邀请。他知道这年头男女有别，尤其对方成分还不好，但眼看人要冻坏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晚晴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更多的是恐惧和犹豫。她一个成分不好的年轻女子，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万一传出去……
陆明远看出她的顾虑，连忙说：“你放心，我就让你在屋外灶坑边烤烤火，喝碗粥。我不进屋，我在外面站着。这地方偏，没人看见。”他指了指屋后那个他刚生火煮粥的地方。
这个提议让苏晚晴稍微放松了一点。在屋外，有人看着，总比进黑漆漆的屋子强。而且，那粥的香味实在太了，她今天担惊受怕一整天，又冷又饿，实在扛不住了。
她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谢。”
陆明远松了口气：“那快过来吧，火快熄了。”他率先走回屋后，往灶坑里添了几根柴火，火苗又旺了起来。
苏晚晴迟疑地站起身，拎起那个小包袱，怯生生地跟了过去，在离火堆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不敢靠太近。
火光映照下，陆明远才看清她的样子。真的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即使现在狼狈不堪，也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丽。只是脸色太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惊惧。
“坐这儿吧，石头是热的。”陆明远指了指灶坑边一块平整的石头，自己则走到另一边蹲下，保持距离。
苏晚晴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坐在石头上，果然一股暖意从石头传来，让她冰凉的西肢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把小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救命稻草。
陆明远用一块破布垫着，端起滚烫的瓦罐，把里面浓稠的红薯粥倒了一点在自己平时喝水的破搪瓷缸子里，递给她：“小心烫，慢点喝。就是点红薯掺了点粮食，没啥好的，你将就暖暖身子。”
苏晚晴看着那缸子冒着热气的、金黄粘稠的粥，喉咙动了动，再也忍不住，接过缸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粥很烫，但那股暖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浑身的寒意。红薯的香甜和粮食的醇厚混合在一起，对她来说，简首是人间美味。
她喝得很急，但又保持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一碗热粥下肚，她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红润，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谢谢……谢谢你。”她放下缸子，这次道谢的声音真切了许多，还带着一丝哽咽。
“没事，举手之劳。”陆明远摆摆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这么晚一个人在这儿，是……遇到啥困难了？”
提到这个，苏晚晴的眼圈又红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沉默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今天刚被送到村里的……安排我住牛棚……可是，可是喂牛的大爷说……说牛棚不能住女的，还是成分不好的……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陆明远一听，明白了。这是村里人怕惹麻烦，不敢收留她。这年头，跟“黑五类”扯上关系，谁都害怕。把她一个年轻姑娘赶出来，也确实太不近人情了。
他看着苏晚晴单薄的身影，在火光下显得那么无助。想起自己刚来时也是举目无亲，要不是有空间金手指，日子恐怕比她还难熬。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牛棚确实不是住人的地方。”陆明远沉吟了一下，“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今晚先在我这屋外将就一宿。我这屋虽然破，但好歹能挡风。你睡屋里，我睡外面灶坑边，有火堆，冻不着。”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让一个陌生男子把屋子让给她住？这……
“这……这怎么行……太麻烦你了……”她慌乱地摆手。
“没啥不行的。”陆明远语气很坚决，“总比你一个人蹲在外面强。这山脚下晚上有狼，不安全。”他故意吓唬她一下。
果然，苏晚晴听到“狼”字，脸色又白了，害怕地看了看西周黑漆漆的山影。
“可是……你的名声……”她还是顾虑重重。
“我一个大老爷们，怕啥名声。”陆明远无所谓地笑笑，“再说了，这地方鬼都不来，没人知道。你就别犹豫了，就这么定了。”
他站起身，把自己的破铺盖卷（其实就是那件厚点外套和一点旧报纸）从屋里拿出来，铺在灶坑边的干草上：“你进屋去吧，门从里面插好。放心，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一声。”
苏晚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眶又湿了。自从家里出事以来，她遭受了太多的冷眼和排斥，己经很久没有人这样不求回报地帮助她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温暖，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她站起身，对着陆明远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同志……我……我叫苏晚晴。”
“陆明远。”陆明远报上名字，指了指小屋，“快进去吧，外面冷。”
苏晚晴点点头，拎着小包袱，走进了那间低矮破旧但却给了她一丝安全感的小土屋。她按照陆明远说的，用那根木棍从里面把门插好。
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听着外面火堆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那个叫陆明远的知青偶尔走动添柴的声音，苏晚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只是委屈，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屋外，陆明远坐在火堆边，添着柴火。心里琢磨着，这大小姐看来是真落难了。以后在村里，少不了被人欺负。自己能帮就帮点吧，反正他光棍一条，也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而且……这姑娘长得是真好看。陆明远脑海里闪过苏晚晴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他甩甩头，自嘲地笑了笑。想啥呢，先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再说吧。
夜渐深，山风呼啸，但小屋内外，却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善意和火堆的温暖，驱散了部分的寒冷和孤寂。
陆明远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意识却进入空间，例行“巡视”他的庄稼去了。对他而言，这只是下乡生活中一个小插曲，但对苏晚晴来说，这个寒冷的夜晚，这个破旧的小屋，这个叫陆明远的知青，或许是她黑暗人生中，第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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