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汤的香味和陆明远扛着半只鸡去村西头的事儿，像长了腿一样，第二天就在青山大队传遍了。
这年头，没啥娱乐活动，谁家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是陆明远这个本就引人注目的“大力士”知青，和成分敏感、独居在荒僻窝棚的苏晚晴之间的事。
陆明远第二天照常去上工，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不少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探究和意味深长的笑，尤其是那些大娘大婶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他过来又立刻散开，假装没事人一样。
“明远，昨天那野鸡汤，味儿真不赖啊！”有相熟的社员跟他打招呼，挤眉弄眼的，“听说……你那份没独吞，还分给别人了？”
陆明远心里明白他们在指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憨厚地笑笑：“嗯，苏晚晴同志帮我收拾的鸡，请她喝碗汤，应该的。”
他这话说得坦荡，倒让那些想打听八卦的人不好再追问得太明显。但背地里的议论却更多了。
“听见没？还请她喝汤？我看没那么简单！”
“就是，一个大小伙子，老往村西头跑，算怎么回事？”
“那苏晚晴长得是俊，可成分摆在那儿呢……陆明远这小子，别是昏了头吧？”
“谁知道呢，年轻人，血气方刚的……”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知青点。
张建军听着其他人议论，心里那股酸水都快漾出来了。他找到陆明远，摆出组长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陆明远同志，你要注意影响啊！苏晚晴是什么成分？你老跟她凑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这对你的前途不好！”
陆明远正在磨锄头，头都没抬：“张组长，我就是看苏晚晴同志一个人住那边，挺不容易的，顺手帮点忙。咱们不是提倡互相帮助吗？跟成分有啥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张建军被他噎得够呛，但又抓不到他什么实质性的把柄，只能气呼呼地走了，“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刘强倒是挺支持陆明远，私下里跟他说：“明远，别听张建军瞎哔哔。帮人还有错了？我看苏晚晴同志挺可怜的，你帮她是仗义！不过……你也稍微注意点，别让人把话说得太难听。”
王磊也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流言蜚语，伤人无形。”
陆明远知道他们是好意，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确实没太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他帮苏晚晴，问心无愧。而且，他早就不是那个在城里看人脸色、畏首畏尾的陆明远了。他有空间，有力气，有底气，不在乎别人嚼几句舌根。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苏晚晴不在乎。
这天下午，陆明远又“顺路”去了村西头，想看看苏晚晴窝棚还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顺便再“捡”点柴火给她。
他走到窝棚附近，却看见苏晚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收拾或者生火，而是窝棚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苏晚晴有些紧张的声音：“谁……谁啊？”
“是我，陆明远。”
里面沉默了一下，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苏晚晴露出半张脸，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神色惶惶不安。
“陆同志……你……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很小，带着迟疑。
陆明远心里一沉，看来她也听到那些闲话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柴火。”陆明远把背上的一小捆干柴放下，装作没事人一样，“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故意不问流言的事。
苏晚晴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哽咽：“陆同志……你……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陆明远明知故问。
“村里……村里人都在说……说我们……”苏晚晴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成分不好，不能连累你……你的名声……”
看着她这副惶恐又自责的模样，陆明远心里又气又心疼。气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心疼这个被流言压得喘不过气的姑娘。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得很柔和：“苏晚晴同志，你抬起头，看着我。”
苏晚晴迟疑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问你，我帮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吗？”陆明远认真地问。
苏晚晴摇摇头。
“那你接受我的帮助，是去偷了还是去抢了？”
苏晚晴又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陆明远两手一摊，理首气壮地说，“咱们一没偷二没抢，就是互相帮衬一下，清清白白的，怕别人说什么？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还能给堵上不成？”
他往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玩笑的口吻：“再说了，我陆明远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们几句闲话？谁要是不服，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讲讲道理。”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响。
苏晚晴被他这番混不吝又带着强大自信的话给震住了，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无所畏惧的表情，心里的惶恐和不安，竟然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是啊，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怕？
“可是……对你的前途……”她还是有些担心。
“前途？”陆明远嗤笑一声，“在这乡下，有力气能干活，就是最好的前途。放心吧，队长和支书心里有数，不会因为几句闲话就把我怎么样的。”
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放缓了语气：“你别想那么多，安心住着。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我以后该来还得来，你要是不给我开门，我就在外头喊，让全村人都听见。”
这带着点无赖的话，把苏晚晴逗得破涕为笑，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但眼神里的阴霾散去了大半。
“快把眼泪擦擦，我帮你把柴火搬进去。”陆明远不由分说，抱起柴火就往里走。
苏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有温暖，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秘的依赖。在这个举目无亲、备受歧视的地方，陆明远就像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为她挡住了不少风雨。
流言或许伤人了，但似乎，也让她更加看清了身边这个人的可靠和……珍贵。
陆明远帮她把柴火码好，又检查了一下窝棚，确认没有新的漏风处，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空间）掏出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空间新作物，刚试验成功），塞到苏晚晴手里：“喏，今天运气好，捡的。甜着呢，你尝尝。”
说完，不等苏晚晴再说什么，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晚晴握着那两个还带着体温、散发着果香的苹果，看着陆明远远去的、挺拔又带着点痞气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寒风依旧，流言也未止歇。
但她的心，却因为那个人的几句话和两个苹果，变得异常坚定和温暖。
她轻轻咬了一口苹果，清脆多汁，甘甜的滋味一首甜到了心里。
也许，陆明远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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