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就看见快递员抱着个半人高的纸箱站在门口，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请问是林小满女士吗？您的快递，请签收。”
“我的？”林小满愣了一下，接过笔签字时才想起——是她上周买的画纸到了。为了赶下个月的连载，她一口气囤了半年的用量，没想到包装这么大，抱在怀里沉得像块石头。
“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小满回头，看见江熠穿着灰色的家居服站在401门口，手里还拿着个刚拧开的矿泉水瓶。晨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睡意都染成了暖金色。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林小满连忙摆手，可抱着纸箱的胳膊己经开始打颤。这箱子看着大，实则更沉，她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把箱子摔在地上。
江熠几步走过来，伸手稳稳地托住纸箱底部：“我帮你吧。”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林小满像被烫到似的松了手，箱子顺势落在江熠怀里，他却面不改色，仿佛抱着的不是半箱画纸，而是个空盒子。
“谢谢啊。”林小满红着脸跟在他身后进屋，看着他把箱子放在客厅的角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屋里有多乱——画架上摊着没画完的稿子，沙发上堆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茶几上还放着昨天吃剩的半碗猫粮。
“抱歉啊，屋里有点乱。”她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沙发，结果不小心碰掉了靠垫，滚出来的画笔撒了一地。
江熠弯腰帮她捡笔，指尖捏着支天蓝色的马克笔，忽然笑了：“跟我的画室差不多，颜料管扔得满地都是。”他把笔递过来，目光落在画架上的稿子上，“在画新故事？”
“嗯，”林小满接过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一本儿童杂志画连载，讲的是小区里的流浪猫和小女孩的故事。”
画纸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给一只橘白相间的猫喂牛奶，阳光透过栅栏落在她们身上，暖得像层薄纱。江熠站在画架前看了很久，突然说：“这只猫，很像大橘。”
“就是照着大橘画的呀。”林小满笑了，“我给它在故事里起了个名字，叫‘橘老板’，因为它总霸占着小区的长椅，像个占山为王的小霸王。”
江熠的目光落在小女孩的脸上，眉眼弯弯的，嘴角有颗小小的痣——像极了林小满自己。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画得很好。”他由衷地说，“看了让人觉得心里很暖。”
“真的吗？”林小满眼睛亮了亮，“我还担心太幼稚呢，毕竟是给小朋友看的。”
“不会，”江熠摇头，“能让人感受到温柔的故事，从来都不幼稚。”
两人站在画架前聊了会儿画画的事，从颜料的牌子聊到构图的技巧，林小满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喜好竟然出奇地一致——都喜欢用暖色调，都觉得最打动人的细节藏在生活里，连常用的那款速写本都是同一个牌子。
“对了，”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个小铁盒，“这个给你。”
盒子里装着十几支削得尖尖的铅笔，笔杆上印着淡淡的向日葵图案。“我买多了，你画画应该用得上。”她说着，脸颊有点发烫。其实是昨天晚上特意翻出来的，记得他昨天画画时，铅笔好像快用完了。
江熠接过铁盒，指尖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谢谢，”他的声音有点哑，“刚好我的铅笔快没了。”
林小满心里偷偷乐了，嘴上却装作不在意：“举手之劳嘛。”
江熠把铁盒放进帆布包，像藏了件宝贝。他看了眼腕表：“不早了，你该去花园了吧？大橘该等急了。”
“哦对！”林小满一拍脑袋，抓起画夹就往外跑，“差点忘了跟大橘的约定！”
江熠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早上的花园比傍晚更热闹。晨练的老太太们在打太极，推着婴儿车的妈妈们凑在一起聊天，大橘果然蹲在长椅上，看见林小满过来，立刻“喵呜”一声跳下来，蹭着她的裤腿打转。
“饿了吧？”林小满从帆布包里掏出猫粮，倒在掌心递过去。大橘埋头吃得正香，江熠己经在对面的石墩上坐下，摊开了速写本。
林小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翻开画夹开始画打太极的老太太们。晨光把她们的白发染成金色，动作慢悠悠的，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她画得专注，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看一眼，再低头落下，浑然不觉江熠的目光总在她和画纸之间来回打转。
江熠的速写本上，己经有了个模糊的轮廓——林小满低头画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几缕碎发垂下来，被她用指尖轻轻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温柔。他画得很轻，生怕笔尖划过的声音惊扰了这份宁静。
“你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奶奶，”林小满突然抬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她打太极的时候总爱偷瞄旁边下棋的爷爷，每次被发现就假装咳嗽，可逗了。”
江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穿红衣服的老太太偷偷转头，视线落在棋盘上，嘴角还带着点紧张的笑意。他低头，在画纸上添了几笔，把老太太偷偷转头的样子画了进去，旁边还画了个举着棋子、一脸无奈的老爷爷。
林小满凑过去看，忍不住笑出声：“你画得太像了！连爷爷皱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是你观察得仔细。”江熠的耳尖又红了，把速写本往她那边推了推，“你也帮我看看，哪里画得不好。”
“我哪敢指点你啊。”林小满嘴上说着，眼睛却没离开画纸。她看着画里的自己，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画夹，大橘趴在她脚边，背景是打太极的老人和晨跑的年轻人，整个画面暖融融的，像把此刻的时光都定格在了纸上。
“画得真好。”她由衷地说，心里却有点小小的雀跃——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个样子的。
“对了，”江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昨天看了个漫画，画风跟你很像，也是画小区里的故事，特别暖。”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是吗？叫什么名字啊？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笔名好像叫‘小满’。”江熠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点试探，“你听过吗？”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泼了盆热水。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画具：“没……没听过，可能是新人吧。”
撒谎的感觉真不好，她的指尖都在发烫。其实“小满”就是她的笔名，她一首没告诉别人，一来是怕麻烦，二来是有点小自卑——总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怕被人知道了笑话。
江熠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里己经有了答案。他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可能吧。不过她画得真的很好，特别是画猫的时候，眼睛里像有光。”
林小满的心跳更快了，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在画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猫爪，以此掩饰自己的慌乱。
好在打太极的老太太们结束了锻炼，笑着朝这边走来，打破了有点微妙的沉默。穿红衣服的奶奶看见林小满的画夹，好奇地凑过来看：“小姑娘，你在画我们呀？”
“嗯，奶奶您打得真好，我想画下来。”林小满笑着说。
“哎哟，这孩子真会说话。”红衣服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了，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真俊。”
林小满和江熠同时愣住了。
“不是不是！”林小满连忙摆手，脸涨得通红，“我们是邻居，也是……朋友。”
江熠也跟着点头，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老太太们笑着走开了，留下两个脸红心跳的人。晨风吹过，带着点青草的香气，把空气里的尴尬都吹散了，只剩下点甜甜的暧昧。
“那个……”林小满清了清嗓子，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我有点渴了，你要不要一起去买水？”
“好啊。”江熠立刻答应。
两人一起往便利店走，路上碰到晨跑的年轻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看到掉在地上的树枝，江熠会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林小满差点被石头绊倒，江熠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像有电流窜过。
便利店的老板正在补货，看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小满又来啦？这位是……昨天被你砸了西瓜的小伙子？”
林小满的脸又红了，江熠却笑着点头：“是啊，老板，给我们两瓶矿泉水。”
“好嘞！”老板递过两瓶水，还多塞了包小鱼干，“给你家猫吃的，看它总在外面晃悠，怪可怜的。”
“谢谢老板！”林小满接过小鱼干，心里暖暖的。
两人拿着水往回走，谁都没说话，可脚步却出奇地一致。阳光越来越暖，把影子拉得短短的，紧紧挨在一起。
“对了，”快到花园时，江熠突然开口，“周末有个插画展，在市美术馆，你想去看吗？”
林小满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可以吗？我早就想去了，就是一首没找到伴。”
“当然可以。”江熠笑了，“那就周六上午九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好！”林小满用力点头，心里的雀跃像要溢出来似的。
回到花园，大橘己经吃完了猫粮，正趴在长椅上晒太阳。林小满把小鱼干撕开，倒在手心递过去，大橘“喵呜”一声凑上来，尾巴摇得欢快。
江熠坐在石墩上，看着她和大橘互动的样子，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了下来——女生笑着喂猫，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嘴角的梨涡浅浅的，旁边的大橘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他在画纸的角落写下：“周六，美术馆。”
林小满抬头时，正好看见他写字的动作，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她低头，在自己的画夹上画了个小小的美术馆，旁边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
晨风吹过，带着夏末特有的温柔，吹动了画纸的页角，也吹动了两颗慢慢靠近的心。
***中午回家时，林小满路过便利店，老板叫住了她：“小满啊，刚才跟你一起的小伙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老板您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老板笑着说，“他昨天来买冰棍，特意问我你常买哪种；今天早上又来问，你平时都什么时候来花园画画。这小伙子看着老实，心思倒挺细。”
林小满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没说话，只是红着脸跑了，身后传来老板爽朗的笑声。
回到家，她把画夹放在书桌上，翻开早上画的那页——打太极的老太太，偷瞄的眼神，还有旁边无奈的老爷爷，整个画面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她看着看着，突然在角落里添了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速写本，正偷偷看着什么。
画完，她对着画纸笑了很久，像是藏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而401室里，江熠正对着电脑屏幕，反复看着那几张“小满”的漫画样稿。画里的女生抱着半块西瓜，撞进男生怀里，红瓤溅了满地，女生的脸红得像晚霞，男生的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拿出自己的速写本，翻到画着林小满的那页，和屏幕上的漫画放在一起。
一个画里，一个画外，两个世界的温柔，原来早就悄悄重叠在了一起。
他拿起手机，给周明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下‘小满’的连载杂志，我想订全年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蝉鸣声声，像是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周末，提前奏响了欢快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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