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林小满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叫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抓过枕边的手机一看——七点半。距离和江熠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她慢慢收拾。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跳得飞快，像揣了只扑腾翅膀的小鸟。
她翻出衣柜里那条压箱底的米白色连衣裙，领口绣着细小的向日葵，是去年生日时闺蜜送的，一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穿。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披肩，裙摆垂到脚踝，露出纤细的小腿，和平时穿T恤牛仔裤的样子判若两人。
“会不会太正式了？”林小满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轻轻扬起，像朵含苞的花。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换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配着同色系的半身裙，既清爽又不失体面，才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
八点五十分，林小满站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纸巾、充电宝，还有一本崭新的速写本——她打算去美术馆的时候，顺手画点素材。
风有点大，吹得她的头发乱飘。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刚抬眼，就看见江熠从对面的单元楼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扣着，下身是条卡其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少了平时的疏离感，多了几分温和。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远远看去，像幅干净的素描画。
江熠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他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嘴角弯起个浅弧：“今天很好看。”
林小满的脸颊“腾”地红了，下意识地拽了拽裙摆：“你也是……挺精神的。”
“走吧，”江熠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交站就在前面，我们坐公交去？”
“好啊。”林小满点点头，跟在他身边往前走。
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两人并肩走着，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引得彼此都悄悄红了耳根。
公交站台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背着画板的学生在低头看手机。江熠站在林小满身侧，替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你经常去美术馆吗？”林小满没话找话，想打破这有点微妙的安静。
“嗯，有空就去看看，能攒点灵感。”江熠转头看她，“你呢？”
“以前上学的时候常去，工作以后就很少了，总觉得没时间。”林小满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是自己懒。”
“以后可以常去，”江熠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知道几个小众的展馆，展品不错，人也少。”
“好啊。”林小满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暖暖的。
公交车慢悠悠地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江熠刷了两下公交卡，把林小满的那份也付了。“我来就好。”林小满想掏手机扫码，被他按住了手腕。
“下次你请我喝汽水。”他笑了笑，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林小满连忙收回了手。
车上人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双人座坐下。林小满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有点雀跃，又有点紧张。江熠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本美术馆的宣传册，指着上面的展品介绍给她看，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她听清，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
“这个画家的色彩用得特别大胆，”江熠指着一幅抽象画的图片，“你看这抹红色，明明很跳脱，却和周围的蓝色融合得很舒服，像夏天的晚霞突然掉进了海里。”
林小满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胳膊。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昨天的松木香，而是种干净的皂角味，让人想起晒过太阳的白衬衫。
“确实，”她定了定神，指着画里的一抹鹅黄，“这个黄色也很妙，像不小心滴进去的阳光。”
江熠侧头看她，她正专注地看着宣传册，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转过头，假装继续看宣传册，耳尖却悄悄红了。
***美术馆在市中心的老街区，是栋红砖墙的老式建筑，门口爬满了爬山虎，绿意盎然。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排着队的人群，大多是学生和情侣，手里拿着相机或速写本，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意。
“人还挺多的。”林小满踮起脚尖看了看队伍，小声说。
“没关系，我们慢慢等。”江熠站到她身侧，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后面挤上来的人。
排队的时候，林小满掏出手机，给大橘发了张美术馆门口的照片，配文：“今天去看画啦，回来给你带小鱼干。”她的手机壁纸还是那天江熠画的她，被她偷偷设成了私密相册，又忍不住挪到了主屏。
江熠瞥了一眼，看到她手机壳上挂着的猫爪挂件，和他速写本上画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你很喜欢猫？”
“嗯，觉得它们很温柔，又很独立。”林小满晃了晃手机壳，“这个挂件是上次画大橘得奖送的，据说限量版呢。”
“挺可爱的。”江熠说，目光落在她的指尖，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点淡淡的粉色。
终于轮到他们检票，走进美术馆的瞬间，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空调的冷气和轻轻的脚步声。光线很暗，画作被柔和的射灯照亮，像悬浮在空气中的梦境。
“我们先从左边开始看？”江熠转头问她，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好。”
两人慢慢走着，偶尔在喜欢的画作前停下。林小满看得很认真，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帆布包上比划着，像是在心里勾勒线条。江熠则看得很细，会注意到画作角落的签名，或是颜料的质感，偶尔低声跟她分享自己的看法。
“你看这幅肖像画，”江熠指着一幅油画，画里的少女坐在窗边，眼神忧郁地望着窗外，“画家把光用得特别好，少女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霜，既冷又软。”
林小满凑近看，果然看到少女的睫毛上有层淡淡的白，像是阳光透过玻璃折射的光斑。“确实，”她点头，“这种细腻的地方最打动人，比浓墨重彩的背景还让人印象深。”
“就像你画猫的时候，总爱画它们尾巴尖的小动作。”江熠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尖瞬间红了。
林小满也愣住了，心跳突然加速。他竟然记得她画猫的细节？
她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有些慌乱的眼神，像被抓包的小孩。两人对视了两秒，都忍不住笑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
走到展厅尽头，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个小小的庭院，种着几棵桂花树，树下放着几张长椅。林小满拉着江熠在长椅上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歇会儿吧，腿都走酸了。”
“好。”江熠接过水，拧开瓶盖递给她，等她喝了两口，才自己拧开喝。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庭院里的桂花还没开，但己经能想象到秋天满院飘香的样子。
“其实我有点紧张。”林小满突然说，声音很轻。
“紧张什么？”江熠转头看她。
“怕自己画得不好，”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每次看别人的画，都觉得自己还差得远。”
“不会，”江熠很认真地说，“你的画里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小满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好奇。
“生活的热气。”江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像刚出锅的馒头，冒着白汽，看着就觉得心里踏实。”
林小满被他的形容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哪有人这么形容画的。”
“是真的。”江熠没笑，眼神很真诚，“我看过很多技巧很厉害的画，却记不住。但你的画不一样，看一眼就觉得，啊，这就是生活啊。”
他的话像颗小石子，在林小满的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画了这么多年，总有人夸她画得可爱、画得暖，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画里有“生活的热气”。
这个形容，比任何赞美都让她心动。
“谢谢你，江熠。”她轻声说，眼眶有点发热。
“该说谢谢的是我。”江熠笑了笑，“是你让我觉得，原来生活里有这么多值得画下来的瞬间。”
两人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偶尔有其他游客经过，脚步声轻轻的，像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意外发生在离开美术馆的时候。
林小满在纪念品商店里看到一个猫咪形状的冰箱贴，觉得很像大橘，就蹲下身仔细挑选。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头“咚”地一声撞在了货架上，疼得她眼冒金星，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怎么了？”江熠听到声音，立刻跑过来，看到她捂着额头，眼眶红红的，脸色都白了，吓得声音都变了，“撞哪儿了？让我看看。”
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又怕弄疼她，动作小心翼翼的。林小满忍着疼，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晕。”
“别动。”江熠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额头上己经红了一片，还起了个小小的包。
“都红了，还说没事。”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有没有觉得恶心？要不要去医院？”
“真的不用，”林小满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丢人，“就是撞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
江熠还是不放心，从包里翻出纸巾，蘸了点矿泉水，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也让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睫毛很长，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心里突然变得软软的。
周围的游客投来好奇的目光，林小满的脸颊更烫了，轻轻推了推他：“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江熠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西周，耳尖红了红，收回手，却还是蹲在她面前：“那我们再坐会儿，等你好点再走。”
“嗯。”林小满点点头，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坐了大概十分钟，头晕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林小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好了，我们走吧。”
江熠还是不放心，走在路上的时候，一首走在她身侧，时不时扶她一下，生怕她再不小心撞到什么。林小满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却暖暖的。
走到公交站，江熠突然说：“要不我们打车回去吧？你刚才撞了头，还是别挤公交了。”
“不用不用，”林小满连忙摆手，“真的没事了，别浪费钱。”
江熠没听她的，首接掏出手机叫了车。“听话，”他看着她，眼神很温柔，“万一晕在路上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责任。”
林小满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再反驳，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出租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冷气在轻轻吹着。林小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觉得有点不真实。今天的一切，都像场温柔的梦——美术馆里的画，他真诚的赞美，还有刚才他紧张的样子，都让她的心跳乱了节拍。
江熠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心里还在自责。他刚才要是跟紧点，她就不会撞到头了。他从包里掏出颗薄荷糖，递过去：“含着吧，能舒服点。”
林小满接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驱散了最后一点晕眩。她转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江熠，”她突然开口，“谢谢你。”
江熠转过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谢谢你带我来美术馆，也谢谢你……刚才那么担心我。”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
江熠的嘴角弯了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不用谢。”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林小满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看着他真诚的眼神，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却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慌忙转过头，假装看窗外，可眼角的余光却总能瞥见他的身影，心里的小鹿跳得越来越欢。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江熠付了钱，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林小满打开车门。“慢点。”他扶着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小心。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谁都没说话，可空气里却弥漫着甜甜的气息。走到花园的长椅旁，大橘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蹭着林小满的裤腿，“喵呜”叫着要吃的。
林小满从包里掏出买的小鱼干，蹲下身喂它。江熠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今天……谢谢你。”林小满站起身，抬头看他，脸颊还有点红。
“我也很开心。”江熠笑了笑，“下次还想去哪儿，告诉我。”
“好。”林小满点点头，心里的雀跃快要溢出来了。
回到家，林小满靠在门板上，手捂着额头，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额头上的红印，不仅不觉得疼，反而有点小小的开心。
她翻开今天带的速写本，第一页画着美术馆的红砖墙，第二页画着那幅有少女的肖像画，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半蹲的男生，正小心翼翼地给女生敷额头，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今天的风，有点甜。”
而401室里，江熠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他今天偷偷拍下的照片——林小满站在美术馆的落地窗前，阳光落在她身上，像笼罩着一层光晕，嘴角的笑意浅浅的，像朵盛开的花。
他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又打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个蹲在地上喂猫的女生，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红印，旁边写着：“下次要看好她，别再让她受伤了。”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晚风穿过窗户，带着夏末的暖意，吹动了速写本的页角，像谁在轻轻应和着这个藏在画里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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