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机场周围的战线，如同一条被反复撕扯、浸透鲜血的破旧绷带，在闷热、潮湿和无穷无尽的蚊虫折磨中僵持着。“利刃”连与哈蒙德中校的陆战营，在经历了夜袭的并肩作战后，关系明显缓和。摩擦依旧存在，但至少表面上的协作顺畅了许多。美军士兵开始习惯这群沉默寡言、战术刁钻的“龙部队”，甚至会好奇地打量他们那些造型奇特的、虽然大部分己失效的装备残骸。
然而，真正的考验并非来自日军，而是这片吞噬生命的绿色地狱本身。
疟疾、登革热、丛林溃疡……各种热带疾病如同无形的杀手，在阵地上蔓延。药品，尤其是奎宁，极度短缺。美军自己的医护兵都忙得脚不沾地，更别提照顾这支身份特殊的“盟友”了。
“利刃”连的临时营地里，气氛低沉。超过三分之一的战士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烧、寒战症状。张小山蜷缩在一条肮脏的雨布上，脸色蜡黄，身体在高温和恶寒中交替颤抖，嘴唇干裂起皮。卫生员刘晓梅将自己的那份干净饮水和最后几片退烧药都优先给了他，用湿布不断擦拭他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无助。
“刘姐……我……我没事……”张小山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就是……有点冷……”
陈锋巡视着营地，看着一个个被疾病折磨得脱了形的战士，心如刀绞。他们穿越时空，躲过了敌人的子弹，却可能倒在这些看不见的病魔手中。
“连长，我们的急救包快见底了，消炎药、止血粉都没了。”刘晓梅看到陈锋，声音带着哽咽，“再这样下去……很多兄弟撑不住……”
陈锋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走到营地边缘，看着远方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天空，以及机场方向依旧不时升起的硝烟。战争的残酷，不仅仅在于枪林弹雨。
就在这时，哈蒙德中校带着他的医护官走了过来。中校看着营地里的惨状，眉头紧锁。
“陈，”哈蒙德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火药味，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我的医护官说，你们的情况很糟。”
“我们缺少药品，中校。”陈锋没有掩饰困境。
哈蒙德沉默了几秒钟，对身后的医护官挥了挥手：“把我们储备的奎宁分一半给他们。还有，告诉我们的医护兵，优先救治重伤员，不分部队。”
医护官愣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但在哈蒙德严厉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安排。
陈锋有些意外地看着哈蒙德。
哈蒙德避开了他的目光，望着血色黄昏下那些生病的年轻面孔，喃喃道：“该死的战争……这些还都是孩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你们守住了侧翼，救了我很多小伙子的命。这是你们应得的。”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些美军的奎宁和有限的医疗物资被送到了“利刃”连的营地。虽然杯水车薪，但这份在残酷战场上显得格外珍贵的善意，让许多战士冰冷的心里注入了一丝暖流。
然而，战争的绞肉机并不会因为片刻的温情而停止转动。
几天后，为夺取一个威胁机场跑道的日军外围高地，“利刃”连奉命配合哈蒙德营的一个连队发起一次连级规模的突击。
战斗异常激烈。日军依托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坑道工事负隅顽抗。在冲锋夺取主峰的最后一段陡坡时，作者“雪雨新枫”推荐阅读《开局美利坚专治小鬼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美军遭到了来自侧翼一个隐蔽火力点的猛烈侧射，伤亡惨重，冲击受挫。
“妈的！敲掉那个火力点！”哈蒙德在无线电里怒吼。
但那个火力点位置极其刁钻，正面和侧面都难以首接瞄准。
“连长！让我带人从右边绕过去！”老班长李建国主动请缨，他指着一条被炮火炸得出来的、布满碎石的山脊线，那里虽然暴露，但有可能迂回到火力点的侧后方。
陈锋看着那条死亡路线，又看了看被压制在山坡上的美军士兵，咬了咬牙：“好！老李，小心！赵刚，全力掩护！”
老李带着爆破组，如同灵猿般，在赵刚机枪的疯狂掩护和日军狙击手的冷枪下，沿着山脊线快速跃进。子弹打在他们身边的石头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石屑。
眼看就要接近有效投掷距离，突然，一发日军掷弹筒打出的榴弹，准确地落在了老李小组附近！
“轰！”
一声巨响，硝烟弥漫。
“老李！”陈锋和赵刚几乎同时嘶吼。
硝烟稍稍散去，只见两名爆破组战士己经牺牲，老李满身是血，一条腿被炸断，仅剩一点皮肉连着，但他依旧用一只手死死抱着炸药包，另一只手还在艰难地向前爬行！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美军还是“利刃”连的战士，都惊呆了。
那个总是沉稳、可靠，像定海神针一样的老班长……
哈蒙德中校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拳头狠狠砸在掩体壁上，骂了一句粗口。
老李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泥土，他看到了山坡上那些被压制的美军士兵年轻而惊恐的脸，也看到了远处陈锋和战友们焦急的眼神。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炸药包向前甩了出去，同时拉燃了导火索！
“兄弟们……以后……靠你们自己了……”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炸药包翻滚着，落入了那个日军火力点的射孔下方。
“轰！！！”
剧烈的爆炸将整个火力点掀上了天！
“冲啊！！！” 哈蒙德中校红着眼睛，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美军士兵和“利刃”连的战士们，带着无比的悲愤和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水，冲上了高地，全歼了守敌。
战斗结束后，陈锋和几名战士，在一名美军随军牧师的陪同下，默默地将老李和牺牲战友的遗体收敛。哈蒙德中校带着几名美军军官，自发地脱帽，肃立在旁，低头默哀。
夕阳如血，将所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没有国籍的区分，只有对逝去生命的共同哀悼。
张小山站在队列里，看着老班长被炸烂的遗体，之前因为疾病和恐惧而产生的迷茫和脆弱，仿佛被这残酷的现实瞬间击碎。他死死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某种近乎冷酷的火焰。
牺牲，如同一把最残酷的刻刀，雕刻着生者的灵魂。共同的防线，不仅仅由沙袋和铁丝网构筑，更是由鲜血、生命和无法磨灭的记忆，浇筑而成。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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