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统元年十月十五,五台山文殊院的晨钟刚过三响,山门外的青石道上便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鲁智深赤着双脚,僧袍前襟敞开,露出胸前纠结的黑肉,腰间那柄戒刀虽被住持智真长老没收,却仍揣着半只啃剩的熟狗腿,嘴角还挂着油星子。他刚从山下的铁匠铺赎回那柄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杖尖沾着泥,杖尾还挂着个酒葫芦,葫芦口的塞子早被他咬掉,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呔!那小和尚,快开门!”鲁智深抬手拍向山门,掌风带着酒气,震得两扇厚重的木门嗡嗡作响。守门的两个沙弥刚探出头,便被他酒气熏得后退半步,见是这尊“惹祸的瘟神”,忙不迭地去报知监寺。
这鲁智深本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因三拳打死镇关西,出家为僧,法号智深。智真长老知他是罗汉转世,便将他打发到五台山文殊院,指望清修能磨去他的凶性。可谁料这和尚酒肉不忌,刚入寺三月,便偷下山买酒吃,醉后打坏了半山的亭子,还把火工道人打得头破血流。长老护着他,只罚他面壁三日,谁想才过半月,他竟又偷摸下山,不仅喝得酩酊大醉,还拎着狗腿、扛着禅杖,要闯山门回寺。
“智深师兄,监寺说了,你若再带酒肉入寺,便要逐你出山门!”小沙弥哆哆嗦嗦地拦在门前,话还没说完,便被鲁智深一手推开。“放屁!俺师父让俺在此清修,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小崽子管俺?”他提着禅杖,大踏步往里闯,酒葫芦里的酒洒了一路,禅杖拖地,划出刺耳的“咯吱”声,惊得廊下的鸽子扑棱棱飞起,粪便掉了一地。
穿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殿内正在做早课,一百多个僧人盘膝而坐,诵经声嗡嗡不绝。鲁智深醉眼朦胧,见殿内灯火通明,竟径首闯了进去,禅杖往地上一顿,“当”的一声,震得供桌上的烛火乱颤。“兀那老和尚,快给俺倒碗茶来!渴死俺了!”他嗓门洪亮,一嗓子下去,诵经声戛然而止,众僧皆抬头看他,脸上满是惊惧。
主持早课的首座和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鲁智深!你这泼僧,竟敢闯殿扰了早课,还不速速退下!”鲁智深哪里肯听,反而走上前,一把夺过首座手中的木鱼,“啪”地摔在地上,木鱼裂成两半。“什么早课晚课,俺饿了,快给俺拿些斋饭来!不然俺拆了你这宝殿!”他说着,便扬起禅杖,作势要打供桌上的佛像。
众僧吓得纷纷后退,几个胆大的武僧上前阻拦,却被鲁智深三拳两脚打翻在地。他本就力大无穷,又喝了酒,更是勇猛无匹,禅杖横扫,将殿内的香案撞翻,香炉滚落,香灰撒了一地,连佛像前的长明灯都被他一脚踢灭。“俺师父说了,俺是罗汉转世,佛祖也得让俺三分!你们这些假正经的和尚,平日里吃斋念佛,背地里指不定干了多少龌龊事!”他一边骂,一边提着禅杖在殿内乱砸,罗汉堂的泥塑被他打得头破血流,壁画被禅杖划得支离破碎。
监寺听闻消息,带着二三十个火工道人赶来,手持棍棒,要将鲁智深制服。“泼僧!你屡犯清规,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厉害!”监寺一声令下,众人便围了上来。鲁智深冷笑一声,扔掉手中的狗腿,提起禅杖迎了上去。禅杖翻飞,如银蛇出洞,一杖便将一个火工道人的棍子打断,再一杖,便将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二三十人围着他,却近不得身,反而被他打得哭爹喊娘,棍棒散落一地。
“俺看你们谁敢再动!”鲁智深提着禅杖,站在殿中央,酒气冲天,双眼赤红,活像一尊发怒的金刚。监寺吓得躲在柱子后,不敢出声,只能让人快去报知智真长老。
不多时,智真长老披着袈裟,缓步走来。他须发皆白,面色平和,见殿内一片狼藉,却不恼不怒,只是对着鲁智深合掌道:“智深,你又醉了。”鲁智深见了长老,酒意醒了几分,却仍梗着脖子道:“师父,不是俺要闹,是他们不让俺进门,还拦着俺吃斋饭!”
“出家人,当戒酒肉,守清规戒律,你怎能如此放纵?”长老叹了口气,“你本是罗汉转世,奈何尘心未断,嗔念太重。这五台山清净之地,怕是容不下你了。”鲁智深听了,心中一急,忙扔掉禅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俺知错了!俺再也不喝酒吃肉了,您别赶俺走!”他虽鲁莽,却对智真长老十分敬重,知道长老待他不薄。
长老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性子,留在五台山,迟早还会闯祸。罢了,你且起来,随我去方丈室。”鲁智深站起身,耷拉着脑袋,跟在长老身后。路过殿内的狼藉,他偷偷看了一眼,见众僧都在收拾,脸上满是愧疚,却又不好意思认错。
到了方丈室,长老让小沙弥倒了杯茶,递给鲁智深:“喝杯茶,醒醒酒。”鲁智深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茶水下肚,酒意又退了几分。长老道:“智深,你虽犯了清规,却本性不坏,只是太过鲁莽。这五台山虽好,却不适合你,我己写信给东京大相国寺的智清长老,让你去那里挂单,你意下如何?”
鲁智深闻言,心中一喜,他早就听说东京繁华,大相国寺更是热闹,便忙道:“师父安排,俺都听!只是俺去了那里,还能吃肉喝酒吗?”长老闻言,哭笑不得:“你这泼僧,到了那里,定要收敛性子,不可再如此放纵。若再犯事,无人能护你。”鲁智深连忙点头:“俺记住了,俺一定听话!”
可谁料,鲁智深刚应下,肚子却“咕噜”叫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师父,俺还是饿,能不能先给俺弄点吃的?最好再来点酒……”长老无奈,只能让小沙弥去厨房拿些斋饭,却不许给酒。鲁智深见没有酒,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狼吞虎咽地吃起斋饭。
吃过饭,鲁智深便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只有那柄禅杖和几件僧袍。他背着禅杖,对着智真长老磕了三个头:“师父,俺走了,您多保重!”长老合掌道:“一路保重,切记,遇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再逞凶斗狠。”鲁智深点头应下,转身便往山门外走去。
刚出山门,鲁智深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没有酒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摸了摸怀里,还有几两银子,是上次下山时剩下的。“反正师父没说现在不能喝酒,俺先去山下买壶酒,喝了再走!”他打定主意,便转身往山下的酒馆走去。
酒馆老板见他来了,吓得脸都白了,上次他来喝酒,不仅没给钱,还打坏了几张桌子。“大师傅,您又来了……”老板哆哆嗦嗦地迎上来。鲁智深道:“别怕,俺这次给钱!快给俺打一壶好酒,再来两斤牛肉!”老板不敢怠慢,忙去打酒切肉。
鲁智深坐在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好不惬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又喝得酩酊大醉,提着禅杖,踉踉跄跄地往东京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便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路边的草丛里,呼呼大睡起来。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鲁智深的脸上,他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酒肉的香味。远处,五台山的钟声传来,悠扬而肃穆,与他身上的酒气、杀气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尊禅林龙象,注定不会在清修中沉寂,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东京大相国寺,也即将迎来这位不守清规的“花和尚”,一场新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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