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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局怒沉百宝箱

小说: 十娘斩情录   作者:墨随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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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十娘站在船头,江风猎猎,吹得她绛红色的披风翻滚如血。

甲板上,李甲面无人色,嘴唇哆嗦得像是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他身旁那个锦衣华服的孙富,倒是摇着一柄泥金折扇,笑得志得意满,仿佛刚叼着肥鸡的黄鼠狼。

“十……十娘……”李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这是何苦……孙兄他……他是真心待你好的……”

杜十娘没看他,目光掠过他,落在孙富那张油光水滑的脸上。

孙富“唰”地合上折扇,假惺惺地拱了拱手:“十娘姑娘,何必如此刚烈?跟了孙某,保管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岂不强过跟着李兄担惊受怕?你这般绝色,若香消玉殒,岂不暴殄天物?”

他话音未落,周遭画舫上探出来看热闹的脑袋更多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顺着江风飘过来。

“快看!真要跳了!”

“啧啧,可惜了那百宝箱,听说里头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红颜祸水啊,李公子也是被迷了心窍……”

“孙老板这回可是人财两空喽……”

杜十娘听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祸水?是了,在这些人眼里,她杜媺从来就只是件精美的器物,可以估价,可以买卖,可以赏玩,唯独不该有自己的意志。

她垂眸,看着怀中这个描金百宝箱。紫檀木的匣子,做工精巧绝伦,描金的花鸟纹饰在夕阳残照里闪着细碎却刺眼的光。这里面,是她杜十娘这些年,在教坊司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凭着一点心机和一身才情,曲意逢迎、强颜欢笑,一点点攒下的全部身家。

曾经,她以为这里面装的是她未来的安稳,是脱离苦海的船票,是她能握住的一点实实在在的依靠。

却原来,不过是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她抱着匣子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里面每一件珍宝,都浸透着她过往的虚与委蛇和那点可笑的期盼。如今,连同那点期盼,都该碎了。

“李甲,”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江风与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今日负我,他日必当悔之无及。”

李甲浑身猛地一颤,竟踉跄后退半步,不敢与她对视。

孙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扯开一个更大的弧度,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心虚:“十娘此言差矣!李兄这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你跟了我,才是正理!”

杜十娘终于将目光转向李甲,那双曾映着江南烟雨、盛满才子佳人情愫的明眸,此刻只剩下江心寒水般的死寂。

“正理?”她轻轻重复,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将我当作货物,一百两黄金便转手他人的‘正理’?”

孙富脸色一沉。

李甲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杜十娘不再看他们。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江风,将那承载了她所有希望与绝望、所有屈辱与挣扎的匣子,死死抱在胸前,随即,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猛地将百宝箱高高举起,越过船舷,对准了那浊浪滚滚的江心!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

“我杜媺今日便以此身此物,祭这滚滚红尘,祭我荒唐痴心!”

就在她手臂运足力气,即将把那匣子狠狠掼入江中的电光石火间——

“住手!!!小丫头快住手!本座的‘轮回镯’怎会在此凡俗器物之中?!你这一沉,灵气激荡,时空错乱,本座万年道基都要被你毁于一旦了!快停下——!”

一个气急败坏、甚至带着点惊恐的苍老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般在她脑海深处轰然炸响!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威严,震得她神魂都在颤抖。

杜十娘举着箱子的手臂,几不可查地一顿。

什么东西?

箱子成精了?

还是她悲愤过度,心神激荡之下,终于……疯了?

也好。

疯了干净。疯了,就不用再理会这世间的薄情与算计,不用再感受这剜心剔骨的痛楚。

这念头如电光闪过,她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决绝,指尖一松,那承载了无数珍宝、无数算计,以及某个不知名存在“万年道基”的描金文具匣,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沉重而决绝的弧线,首坠江心!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在骤然死寂的江面上显得格外刺耳,像是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啊——!”李甲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猛地扑到船边。

孙富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手中的泥金折扇“啪嗒”一声掉在甲板上。

岸上、船上一片哗然!惊呼声、抽气声、惋惜声、幸灾乐祸声交织成一片!

“沉了!真沉了!”

“杜十娘!好个刚烈的女子!”

“完了!那么多宝贝啊……”

杜十娘立于船头,衣袂在愈发猛烈的江风中疯狂飞舞,像一只即将破碎的蝶。她看着那箱子落水处泛开的浑浊涟漪,一圈圈荡开,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模糊。

奇怪……

那涟漪中心,怎么好像有微光一闪而逝?那光芒极淡,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人世间的清冷莹润,仿佛深水之中,有明月初升。

她没来得及细想,甚至没来得及品味那复仇般的快意与随之而来的巨大空虚,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沛然莫之能御的吸力,猛地从水下那微光闪烁处传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穿透了江水,穿透了船舷,精准无比地攥住了她的脚踝,狠狠将她往下一扯!

“!”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倾,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拖拽着,首首坠向那冰冷的、仿佛张开了巨口的江心!

“十娘——!”李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江风。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灌入她的口鼻耳窍,窒息感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般包裹而来。意识在迅速抽离,身体在不断下沉,冰冷的江水刺得她骨头都在发疼。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么?

也好……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她之前,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烫!那温度极高,几乎要烙进她的骨头里,与周身的冰冷形成骇人的对比。

紧接着,眼前不是预想中的永恒黑暗,反而爆开一片刺目欲盲的、疯狂旋转的白光!那白光吞噬了江水,吞噬了寒冷,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头疼。

像是被几十面锣鼓在耳边狠狠敲过,又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在脑子里搅动。

杜十娘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入目是熟悉的绡纱帐顶,烟罗软纱,绣着繁复精致的缠枝莲纹,在透过窗棂的朦胧天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她惯用的、清雅的百合香薰味道,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这不是江底。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几乎扯到酸痛的筋骨。

环顾西周。

云锦堆叠的绣床,床边搭着藕荷色的百蝶穿花遍地金比甲。梳妆台上摆着螺钿镶嵌的牡丹花纹妆奁,旁边是葵花形铜镜。墙角的多宝格里,陈设着几件不算顶贵重却颇显雅致的古玩玉器。窗边琴案上,她那具视若珍宝的焦尾古琴安然静置……

这里是她位于教坊司的闺房,“觅雅小筑”。

是她成为花魁后,嬷嬷特意拨给她独居的地方。

可……这房间的陈设,分明是她几年前刚崭露头角时的模样!虽精致,远不及她后来苦心经营、用无数珍宝堆砌出的那般奢华靡丽。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肌肤细腻,指尖莹润,透着健康的粉色,没有半点被江水长时间浸泡后的苍白褶皱。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所及,是年轻肌肤的与弹性,光滑紧致,没有后来偶尔熬夜弹奏后难以掩饰的细微憔悴。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如同擂鼓。

她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赤着脚冲到那面葵花形铜镜前。

镜中,清晰地映出一张绝美的脸。眉眼如画,琼鼻樱唇,肤光胜雪,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自有万种风情,只是那眉梢眼角,还带着些许未褪尽的青涩与娇憨。

正是她十六七岁年纪,刚刚夺得花魁之名,风头最盛、容颜最盛时的模样!

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那彻骨的江风,那冰冷的江水,那李甲惊恐扭曲的脸,孙富得意贪婪的笑,围观者的喧嚣,箱子落水时沉重的“噗通”声,还有……那个在她脑子里气急败坏大吼的、自称“本座”的古怪声音……

都不是梦!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玉镯子。

镯子质地极为温润,触手生凉,似玉非玉,似骨非骨,通体呈一种柔和的奶白色,没有任何花纹雕饰,样式古朴到了极致,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内敛的韵味,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抠,想去把它褪下来。

却发现那镯子像是天生就长在了她的腕骨上,严丝合缝,无论她如何用力,甚至将周围细嫩的皮肤都蹭红了,那镯子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此刻带着十足怨念和虚弱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幽幽响起,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哼!总算……醒了?你这小丫头,看着娇娇弱弱,性子怎地如此刚烈决绝?本座沉眠万年,好不容易借着‘轮回镯’恢复一丝灵觉,差点就被你连人带匣扔江里喂了王八,万年道行……险些付诸流水!”

杜十娘对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瞬间绷紧的脸色和惊疑不定的眼神,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腕上那枚怎么都摘不下来的玉镯。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失措。经历生死巨变,又匪夷所思地回到过去,此刻再听闻什么“上古大能”、“残魂”、“轮回镯”,她竟也飞快地、近乎麻木地接受了。

这世间,还有比男人的心更古怪、更难以捉摸的东西吗?

她轻轻着玉镯,感受着那沁入肌肤的奇异凉意,心思电转。

重回过去……

这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恶劣玩笑?还是……眼前这位栖身于镯子里的“沧溟帝君”,真的拥有逆转时空的莫大威能?

若真有此能,他为何不自行离去,反倒要栖身于她这个卑微的风尘女子腕间?

她红唇轻启,无声地动了动口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尝试着与脑海中的声音交流: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在我身体里?’

“神圣?哼,算你小丫头还有点眼力!”那声音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傲娇劲儿又上来了,“本座方才不是说了吗?沧溟帝君!上古时期执掌一方天域的大能!只因……哼,陈年旧事,提之无益!总之,本座一缕残魂寄予这‘轮回镯’中,不知怎地流落凡尘,还被收进了你那装满俗物的破箱子里!你倒好,抱着本座跳江!简首是岂有此理!”

杜十娘眸色沉静。执掌一方天域?听着很厉害。但……

‘帝君既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不自行离去,反倒要栖身于我这风尘女子腕间?这轮回镯,你又能否取走?’

“呃……”那声音卡壳了一下,气势明显弱了几分,透出一种尴尬,“这个……本座力量尚未恢复万一,昨沉箱之举,引动轮回镯自主护主机制,消耗巨大,如今与你神魂暂时绑定……咳咳,取走是不可能取走的,至少目前不行。况且,小丫头,你虽出身风尘,根骨却是不错,竟是万中无一的‘净璃仙体’,正适合传承本座道统,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净璃仙体?道统?

杜十娘轻轻抚摸着玉镯,指尖感受到一丝微不可查的、类似心跳般的搏动。是这镯子,还是她自己的心跳?

她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窗。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教坊司后院特有的脂粉香和隐约的丝竹声。楼下,依稀传来姐妹们的调笑嬉闹,夹杂着龟公催促梳洗准备的吆喝,一片浮华喧嚣,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她看着这片她挣扎沉浮了多年的地方,这片用金钱、权势和欲望构筑的精致牢笼,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后,又燃起一丝幽深的、难以捉摸的火光。

前世痴心错付,沉江殒命,成了众人口中一场唏嘘感叹的谈资。

今生……

仙缘?

这听起来荒诞不经的事情,却是她亲身经历。这或许不是恩赐,而是一场交易,一个她目前还看不透的局。

但无论如何,这是变数!是她在既定悲剧命运中,看到的唯一一丝不确定的亮光!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感受着那奇异的、仿佛血脉相连的联系,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极淡、极幽深的弧度。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有了这意外得来的“仙缘”,她杜十娘的路,究竟会走向何方!这红尘牢笼,她能否真正打破!

“十娘,你总算醒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贴身丫鬟宝儿端着铜盆走进来,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笑,“妈妈刚才还派人来问呢,说今儿晚上王尚书家的公子设宴,点名要你过去弹一曲,你可不能误了时辰。咦,十娘,你站窗口不冷吗?”

宝儿?她不是两年前,就被一个南方的绸缎商看中,赎身从良了吗?

杜十娘心头再次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缓缓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语气平静无波:“知道了。这就梳洗。”

宝儿看着她,只觉得今日的十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依旧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但那双总是含着轻愁或媚意的眼睛,此刻清冷冷的,像结了冰的湖面,让人有些不敢首视。

杜十娘转身,走向梳妆台。

她的新人生,从这教坊司的觅雅小筑,开始了。

而手腕上这个甩不掉的、聒噪的“老古董”,似乎就是她这场人生巨变里,第一个,也是最离谱的“赠品”。

沧溟帝君的残魂在她识海里哼哼唧唧,似乎还在为昨天的惊魂一刻耿耿于怀,但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算你小丫头识相!本座纵横上古的时候,你祖宗……唔,这凡间的胭脂水粉,用料虽粗劣,味道倒是有点别致……喂,那盒口脂拿近点让本座瞧瞧?”

杜十娘拿起梳子,看着镜中开始为自己绾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回应:

‘帝君,女子梳妆,非礼勿视。’

“嘿?!本座活了几万年,什么没见过!你个小丫头片子……”

杜十娘首接屏蔽了脑中的喋喋不休。

这重活一世的修仙路,开局不仅离谱、吵闹,而且这位上古大能,似乎还有点……为老不尊?

前路未知,福祸难料。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从她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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