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不，我现在应该叫你，陈敬之先生。”
苏晚晴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银针，精准地刺破了陈默所有的伪装。
陈默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脸上，那副“陈敬之”的谦卑笑容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己经变回了陈默的冰冷和锐利。
“苏小姐，深夜闯入单身男子的房间，这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他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试图用言语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苏晚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她从床上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只优雅的猫，但每一步，都踩在陈默的心跳上。
“大家闺秀？”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陈科长，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全上海滩的通缉犯，而我，是奉命‘清理’门户的人。”
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腰间。
那里，有枪。
陈默的后背，己经紧紧贴在了门板上，退无可退。
他看着苏晚晴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的脸，大脑飞速运转。
她是怎么进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检查过，门窗都完好无损。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
“沈站长让你来的？”陈默试探着问道，试图找出她的底细。
“沈站长？”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只关心他的盘尼西林，和你的利用价值。而我……”
她停顿了一下，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陈默的胸口。
“我关心的是，你这条命，该不该留。”
她的指尖，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杀意。
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不是在开玩笑。
“就因为我在教堂，从你的枪口下逃走了？”陈默的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所以，你今天来，是想一雪前耻？”
“不。”苏晚晴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指，“我救了你一次，不想再杀你第二次。那样太麻烦了。”
“救了我？”陈默愣住了。
“那一枪，如果我想打你的后脑，你己经是个死人了。”苏晚晴淡淡地说道，“我打碎你脚下的瓦片，是在提醒你，快跑。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陈默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首以为，苏晚晴那一枪是失手，或者是为了警告。
没想到，她竟然是在救自己？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明白。”陈默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困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重要。”苏晚晴重新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再次变回了那个清冷疏离的雪莲，“重要的是，你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脚下的路，现在有三条。”她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条，继续当你的陈敬之，明天去见藤原敬二。然后，被他撕成碎片。藤原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骗。你那个‘仁心堂’的故事，漏洞百出，他不可能完全相信。”
“第二条，回到沈从安的身边，做他最听话的狗。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然后被他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再被他像垃圾一样丢掉。”
“第三条……”她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第三条是什么？”陈默忍不住问道。
“第三条路，就是死。”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死在我的手里。至少，会比死在藤原的酷刑之下，要痛快得多。”
她给了他选择，但每一个选择，都是死路。
陈默笑了。
他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疯狂。
“苏小姐，你费了这么大劲，潜入我的房间，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苏晚晴摇了摇头，“我是来给你提个醒，也是……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苏晚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藤原敬二，不是你的最终目标。他背后的人，才是。”
“樱机关。”陈默脱口而出。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知道得更多。”她说，“没错，是樱机关。藤原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你就算杀了他，也动摇不了樱机关的根本。反而会让自己，立刻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那我该怎么做？”陈默沉声问道。
他现在，必须承认，这个女人，掌握着比他更核心的情报。
“做你该做的事。”苏晚晴说，“明天，照常去见藤原。但是，你要记住，你不再是沈从安的刀，也不是76号的叛徒。你只为你自己活。”
“你的任务，不是刺杀，也不是获取情报。”
“而是……成为藤原信任的人。潜入他的核心，找到能一击致命的，那个真正的秘密。”
她的话，为陈默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一条比他之前所有计划，都更加凶险，但也更加接近真相的路。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晚晴没有回答。
她转身，走到了窗边。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的忙。”她的声音，从月光下传来，带着一丝飘渺的意味，“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至于我是谁……”
她回过头，看了陈默最后一眼。
“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站在藤原的牌桌上，而不是作为一个待宰的羔羊时，你自然会知道。”
说完，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窗户翻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
但陈默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雪莲般的香气。
苏晚晴。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既是军统的王牌，又似乎游离在沈从安的控制之外。她救了自己，又威胁自己。她给自己指了一条生路，却又将这条路，引向了更深的深渊。
她到底是谁？
她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陈默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己经不多了。
明天中午，藤原的办公室。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没有剧本的，生死豪赌。
而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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