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是那位文人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这个动作,像一个信号,一个开关,瞬间改变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审视。
他死死地盯着陈文,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身后的两个黑衣大汉,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枪上,肌肉紧绷,像两头随时准备扑杀的猎豹。被挟持的“泥鳅”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陈文依旧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姿态,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邀请死神共舞的疯子。他的内心,远比表面要紧张得多。他能感觉到,窗外那个狙击手的十字准星,像一根烧红的铁针,正烙在他的后心上。他赌的,就是自己刚才那番话,成功地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好,很好。”文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充满了金属般的质感,“我承认,我小看你了。‘典狱长’先生也小看你了。你确实不是一枚普通的棋子。”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对陈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吧。既然你想谈,那我们就谈谈。不过,在你开口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
他指了指窗外:“我的狙击手,代号‘鹰眼’,是前德国国防军的王牌。他能在八百米外,把子弹送进一只苍蝇的眼睛里。他现在,己经锁定了你的心脏。只要我一声令下,或者你做出任何让我不满意的举动,你的心脏,会立刻变成一个血窟窿。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掂量清楚了再说。”
陈文从容地坐下,他甚至看都没看窗外一眼,只是端起那杯己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我知道。所以我才敢坐下来。因为我知道,‘典狱长’先生,舍不得现在就杀我。”
“哦?何以见得?”
“因为我刚才说过了,我是那个最完美的‘替罪羊’。”陈文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杀了我,你们去哪里再找一个身份、能力、胆识都如此‘合适’的人,来背刺杀周佛海这口黑锅?杀了我,你们的计划,就少了一半的成功率。你们的‘先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会允许这种瑕疵出现。”
文人的脸色,再次阴晴不定。他发现,和陈文对话,就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充满了凶险。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猎人,可以掌控一切,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和陈文,都站在了钢丝上,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你想要什么?”文人沉声问道,他决定不再绕圈子。
“我说了,我要见‘典狱长’。”陈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当面和他谈。我要知道这个计划的全部细节,我要知道我能得到什么,以及,我需要付出什么。我不喜欢隔着窗帘和人对话,那感觉,像是在和一个鬼魂做生意。”
“不可能!”文人立刻拒绝,“‘先生’的身份,是你能见的吗?你有什么资格?”
“现在,我有资格了。”陈文的目光,落在了被挟持的“泥鳅”身上,“因为,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或者说,我能帮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们以为,抓到了‘泥鳅’,就切断了重庆方面的线索吗?不,你们错了。‘泥鳅’只是一个小角色,他背后,还有一条更重要的线。一条,能首接通到重庆戴老板办公室的线。而这条线,只有我能帮你们找到。”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雅间里轰然炸响!
文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知道陈文在撒谎,但他又不敢确定!如果陈文说的是真的,那这条线索的价值,将无可估量!这足以让“典狱长”先生,破例见一个无名小卒!
“你……你有什么证据?”文人声音干涩地问道。
“证据,就在我的脑子里。”陈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杀了我,证据就永远消失了。你带我去见‘典狱长’,我或许会告诉他。或者,我可以拿这个证据,作为我加入你们的投名状。”
他站起身,再次首视着文人:“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是杀了我,然后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泥鳅’和一堆无法证实的情报回去,向你的‘先生’复命。还是,赌一把,带我去见他,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文人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折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陈文的提议,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致命的风险。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折扇,仿佛泄掉了全身的力气。
“你赢了。”他疲惫地说道,“先生,同意见你。”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大汉放开“泥鳅”。
“不过,先生有言在先。”文人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这次会面,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不能让先生满意,或者让他觉得你在耍花样……你和这位‘泥鳅’,还有你那个藏在钟楼上的同伴,都会死得很难看。”
陈文心中一凛,他知道,老王的位置,也暴露了。这个“典狱长”,果然神通广大。
“我明白。”陈文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文人站起身,向雅间外走去,“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要乱看,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鹰眼’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陈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从茶楼的后门,走进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轿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文人拉开后车门,示意陈文上车。
陈文坐了进去,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车窗是黑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街景。车子缓缓启动,没有开灯,像一头幽灵,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南京城的车流之中。
车子在城里绕了无数个圈,时而穿过繁华的街道,时而驶入偏僻的小巷。陈文知道,这是在故意迷惑他,让他无法判断路线。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文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车门打开,陈文走了下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幽静的庭院里。这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充满了江南园林的雅致。如果不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某个文人墨客的私家花园。
文人带着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书房的门口。
“先生就在里面。”文人停下脚步,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你自己进去吧。”
陈文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书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一个穿着长衫、背对着他的人,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在专心阅读。
听到开门声,那个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陈文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
那张脸,他见过!不仅见过,而且印象极其深刻!
那不是别人,正是上海滩,那位以亲日、反共著称,德高望重,连藤原都要礼让三分的……大汉奸,前清遗老,著名学者——傅筱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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