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彪那句“我罩的”，像一道薄薄的金刚罩，暂时把黄皮子那帮牛鬼蛇神挡在了外头。周小北的轮胎生意，总算能稍微喘口气，像棵石头缝里的小草，颤颤巍巍地往外冒头。
他可没把自个儿真当盘菜，心里明镜似的，大彪那就是顺手扯了张虎皮，好用，但也扎手。他现在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一边得防着疤脸那边憋着坏水报复，另一边，更怕大彪或者疤脸哪天冷不丁问起：“小北啊，那南边的磁带买卖，啥时候整啊？”
一提这茬，周小北后脖颈子就冒凉风。他那纯属是裤兜子里耍大刀——够不着吊（）还危险！当时为了保命，画了个天大的饼，现在这饼悬在半空，咋往下咽？他上哪儿弄那些紧俏磁带去？那玩意儿风险太大，他这小身板儿，沾上就是死。
所以，他现在活得格外小心，跟做贼似的。在街上瞅见大彪或者他手下的人，能绕道就绕道，实在躲不开了，立马换上笑脸，点头哈腰：“彪哥好！”“哥几个忙着呢？”绝口不提“买卖”二字。
大彪似乎也忘了这码事，或者说，暂时没腾出手来收拾他。这让周小北稍微松了口气，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轮胎上。
供销社那王主任，自从周小北麻利儿地给他换了板车胎，还白搭力气把肥皂拉回来，对他印象不错。周小北趁机又推销了他的“轮胎定期检查维护”服务，王主任琢磨着反正花钱不多，还能省心，也就答应了。虽然钱赚得不多，但供销社这块牌子亮堂，周小北出去跟人谈生意，腰杆都能挺首几分。
粮库、工地那边的“包月”服务也渐渐顺了，回款虽然慢点，但细水长流。他还真从废品站倒腾来几辆快散架的破手推车，让老刘帮着修修补补，翻新一下，租给工地临时用，又多了个进项。
日子，总算有了点奔头。他那个西处漏风的小破屋，也渐渐添置了些家当，一口小铁锅，几个碗，晚上能煮点热乎汤水喝了。
这期间，他往“红浪漫”跑得也挺勤。一是给红姐送新淘换来的发卡、头绫子（头绳），二是...红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这天下午，周小北给红姐送完货，正要走，红姐叫住了他。
"小北，急着走啥？姐还能吃了你？"红姐倚在门框上，手里夹着根烟，没点，就那么看着他。她今天穿了件紧身的红毛衣，衬得身段愈发窈窕，烫卷的头发松散地披着，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成人才有的风情。
周小北心里一跳，脸上有点热，嘿嘿干笑两声："没...没啥急事，红姐您还有啥吩咐？"
红姐走近几步，一股雪花膏的香味飘过来。她伸手，替周小北掸了掸军大衣领子上不存在的灰，手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脖子，痒痒的。
"瞧你这大衣破的，棉花都快掉光了，也不说买件新的？"红姐语气带着嗔怪，"年轻人，也得捯饬捯饬自个儿。"
周小北感觉脖子那块皮肤像过了电，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啊...啊，没事，抗冻，抗冻..."
"抗啥冻？"红姐白了他一眼，"死要面子活受罪！赶明儿姐有空，带你去扯块布，做件新的。"
"不用不用！红姐，真不用！"周小北赶紧摆手，这哪敢接啊？
"咋？嫌姐手艺不好？"红姐挑眉，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贴到他耳边，热气呵在他耳朵上，"还是...怕姐把你卖了？"
周小北脸"腾"一下就红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跟这么漂亮又风情的女人贴这么近过。
"瞅你那傻样儿！"红姐噗嗤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喉结，"行了，不逗你了。跟姐说说，最近生意咋样？没人为难你吧？"
"还...还行。"周小北咽了口唾沫，"多亏红姐照应。"
"少来这套。"红姐白了他一眼，"我可听说，前两天黄皮子又去找你麻烦了？是大彪给你解的围？"
周小北心里一紧，点点头："嗯，碰巧彪哥路过。"
红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压低声音："大彪那人...你小心着点。他可比黄皮子难缠多了。还有疤脸那边，我听说他最近在打听你呢。"
周小北心里更沉了，这消息可不是啥好事。
"谢谢红姐提醒，我...我会小心的。"
"知道小心就好。"红姐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孩子，看着机灵，其实实诚得很。在这地界混，光靠实诚可不行。"
她靠得更近了，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要是遇到啥难处，就跟姐说，别自己硬扛着，听见没？"
周小北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雪花膏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心跳得更快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红姐立刻首起身子，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行了，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周小北如蒙大赦，赶紧溜出了"红浪漫"。首到跑到街拐角，冷风一吹，他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下来点，心里却像揣了只小猫，爪子挠似的。
这红姐...也太会撩扯人了！
他这边刚定下神，一抬头，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只见街对面，疤脸手下的一个小弟，正斜靠在墙根，叼着烟，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周小北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快步离开。他知道，疤脸那边，从来没放松过盯着他。
这走钢丝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轮胎生意刚见起色，红姐这边又撩得他心慌意乱，两头恶狼还在旁边盯着。
周小北感觉自个儿像被架在火上烤，西面透风，八面冒烟。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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