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彪这一嗓子，像在修车铺里扔了个炮仗，把所有人都震得一激灵。
黄皮子揪着周小北衣领的手下意识就松开了，扭头一看是大彪，脸上那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彪……彪哥？您咋有空上这儿来了？”
大彪没搭理他，晃着膀子走进来，先瞥了一眼地上那些轮胎，又瞅了瞅周小北，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黄皮子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咋来了？我再不来，你黄皮子是不是要把我这刚认下的小兄弟，连人带摊儿都给吞了？”
“小……小兄弟？”黄皮子傻眼了，看看周小北，又看看大彪，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这穷小子啥时候成了大彪的兄弟了？
周小北心里也懵，但他反应快，立刻顺杆爬，脸上堆满感激和“委屈”：“彪哥！您可来了！黄哥他……他非要我一天交五十块钱管理费，我这点小本买卖，把我论斤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啊！”
大彪大手一挥，像赶苍蝇似的：“五十？黄皮子，你他妈穷疯了吧？咋不去抢银行呢？那来钱多快！”
黄皮子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彪哥，这……这是规矩……”
“规矩？”大彪眼睛一瞪，“在这片儿，老子就是规矩！周小北现在帮我做事，他的摊儿，我罩了！你收他的钱，就是打我大彪的脸！懂不？”
这话一出，等于首接给周小北贴上了“大彪的人”的标签。周小北心里明白，这是大彪在借题发挥，既打压了疤脸手下的黄皮子，也顺势把他攥在了手心里。但他现在没得选，只能认下。
黄皮子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跟大彪硬顶？他还没那个胆儿。
“行……行！彪哥，既然您发话了，那……那这事儿就算了！”黄皮子咬着后槽牙，狠狠瞪了周小北一眼，带着俩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黄皮子消失在门口，周小北长舒一口气，感觉腿都有点软。他赶紧对大彪躬身：“彪哥，谢谢！今天要不是您，我这事儿可就崴泥了！”
大彪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依旧不小：“小崽子，脑子够用，就是根基太浅。在这地界混，光靠耍嘴皮子不行，得有人给你撑腰！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哎！一定！一定！”周小北连连点头。
大彪也没多待，又敲打了他几句，无非是“老实点”、“别耍花样”之类，便带着人走了。
修车铺里恢复了安静，老刘这才敢凑过来，心有余悸：“小北啊，你……你咋跟大彪扯上关系了？那可不是啥善茬儿！”
周小北苦笑：“刘叔，我这不也是被逼到墙角了吗？黄皮子往死里逼我，我不找个靠山，这买卖咋干？”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彪这靠山不好靠，等于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但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有了大彪这面虎皮大旗，周小北的轮胎生意果然顺畅了不少。至少，黄皮子那边暂时消停了。他趁机把“轮胎包月”的服务在几个固定客户那里推行开来，虽然赚的还是辛苦钱，但细水长流，总算有了稳定的进项。
他还真琢磨出点省胎的门道，比如建议工地在特别废胎的路段垫点炉渣，教赶大车的师傅怎么装车不偏载。这些土法子还真管点用，客户们对他更信任了。
这天，他正给粮库送完轮胎，蹬着那辆淘换来的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往回走，路过“红浪漫”时，下意识地往里瞅了一眼。
正好红姐送一个客人出来，看见他，招了招手：“小北，过来！”
周小北停下车子，笑着走过去：“红姐，啥指示？”
红姐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我听说，前两天黄皮子去老刘铺子找你麻烦了？是大彪给你解的围？”
“嗯呐，”周小北点头，“多亏了彪哥。”
红姐眼神有些复杂：“大彪那人……你小心着点。还有，疤脸那边，估计也听着信儿了，你最近消停点，别太扎眼。”
“谢谢红姐提醒，我明白。”周小北心里暖暖的，在这人情凉薄的地界，红姐能提醒他，算是有份情义在。
“还有个事儿，”红姐顿了顿，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你上回拿来的那些带亮片的发卡，还有没了？好几个老妹儿相中了，问我还有没有货。”
周小北一愣，随即乐了：“有！必须有啊！红姐您等着，我明天就给您送过来！”
这真是意外之喜！看来他这“时尚顾问”的路子，也没完全断。
第二天，周小北就把新弄来的一批发卡和尼龙袜给红姐送了过去。这次他学精了，没敢弄太扎眼的东西。
从“红浪漫”出来，他琢磨着，光靠轮胎和这点小玩意儿，来钱还是太慢。得开拓新路子。他想到了张猛之前提过的，工地老孙为劳保手套发愁的事。
劳保手套……这玩意儿需求量大，而且是消耗品。如果能拿下……
他正边走边盘算，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吵嚷声。抬头一看，只见供销社门口，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拉板车的老农发火：
“你这拉的啥玩意儿？让你送十箱肥皂，你咋就给送来五箱？剩下五箱呢？让狗叼去了？”
那老农急得满头大汗，指着板车轱辘：“王主任，不怨我啊！是这破车轱辘！半道儿撒气了，我推着那五箱走了二里地才找到个打气的！剩下那五箱，还在半道儿搁着呢！”
周小北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他赶紧小跑过去，脸上挂着热心肠的笑容：“王主任，消消气，消消气！大爷也不容易，你看这大冷天，汗珠子都摔八瓣儿了！”
王主任正在气头上，瞥了他一眼：“你谁啊？”
“我？我是咱镇上的小周啊，专门倒腾点车胎、修补个家伙什啥的。”周小北自我介绍着，同时蹲下身，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那板车的轱辘，“啧，这胎是老了，都皴裂了，光打气不行，得赶紧换，要不哪天拉着重物炸了，更耽误事！”
王主任一听，更烦躁了：“换胎？上哪儿换去？供销社又没这业务！”
周小北站起身，一拍胸脯：“王主任，这事儿您交给我啊！我那儿就有现成的板车胎，保证结实抗造！价格还公道！您要是信得过我，我这就去取胎，顺便帮这位大爷把剩下那五箱肥皂拉回来！保证不耽误您事儿！”
王主任将信将疑：“你真行？”
“把‘妈’去了！”周小北一口地道的东北腔，“我小周办事，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要是耽误您一分钟，您把我这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这夸张的话把王主任逗乐了，火气也消了大半：“行，你小子，快去快回！”
周小北二话不说，蹬上他那破自行车，飞一样地冲向老刘修车铺。他知道，拿下供销社这个客户，意义重大！这不仅是笔生意，更是一张活招牌！
他的小本生意，似乎又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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