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浪漫”那虎狼窝里出来，周小北后脊梁的冷汗还没干透。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脑子却格外清醒。
大彪和疤脸，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靠耍嘴皮子糊弄一时行，想长远，还得有自个儿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想到了老孙和那轮胎生意，这才是能下蛋的母鸡。
他没首接去找老孙，先拐去了镇东头老刘修车铺。
老刘正撅着腚，吭哧瘪肚地给一辆破自行车补胎，见周小北进来，眼皮都没抬：“咋又来了？胎又坏了？”
“刘叔，看您说的，我就不能来瞅瞅您？”周小北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递上根刚买的“大前门”，“我寻思咱爷俩那轮胎买卖，得往长远了琢磨琢磨。”
老刘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手上活儿没停：“长远？咋长远？就工地那点量，够干啥的？”
“叔，量小不怕，咱可以往外支棱啊！”周小北蹲在他旁边，“您想啊，白河镇就这么大，用轮胎的地方可不少！除了水利局工地，那粮库、供销社拉货的，还有那么多赶大车的，哪个不缺好胎？咱要是能把这条线搭上，还愁没买卖？”
老刘停下手，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心挺野啊？那些人，能搭理咱？”
“事在人为嘛！”周小北眼睛放光，“刘叔，您有技术，我有门路（指能忽悠），咱俩合伙干！您负责进货、验货、维修，我负责跑外联、找销路！挣了钱，咱爷俩对半劈！”
老刘琢磨开了。他这修车铺，饿不死也撑不着，要是真能把轮胎买卖做大……他瞅了瞅周小北，这小子虽然滑头，但脑瓜是真活络。
“行是行，”老刘慢悠悠地说，“可本钱呢？铺货不得用钱？你还有钱赊账？”
周小北挠挠头：“钱……我想法子。这么着，刘叔，您先帮我踅摸点便宜又抗造的翻新胎，型号杂点没事，我有用。钱，我尽快给您倒腾来！”
安抚好老刘，周小北这才揣着仅剩的几块钱，去了水利局工地。他没空手，用那几块钱称了两斤不太水灵的苹果。
老孙正在工棚里对着图纸发愁，看见周小北和他手里的苹果，脸色稍微缓了缓：“你小子，又整啥景儿？”
“孙叔，没啥景儿，”周小北把苹果放桌上，自己找个板凳坐下，“就是过来看看您。另外，上回那轮胎，用得还顺手不？”
“还行吧，比之前的强点。”老孙拿起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啃，“就是这破车，太费胎！三天两头尥蹶子！”
“孙叔，我正想跟您说这个事儿呢！”周小北往前凑了凑，“我琢磨了个法子，您看中不中？以后工地的轮胎，别零揪了，包给我！我定期过来检查，该补的补，该换的换，保证不耽误您用车！价钱嘛，肯定比您今天换一条、明天补一下划算！这叫……包月服务！”
老孙啃苹果的动作停住了，眨巴着眼：“包月？轮胎还能包月？”
“咋不能呢？”周小北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您看啊，一条新胎多少钱？一条翻新胎多少钱？补一次胎又多少钱？要是因为爆胎耽误一上午工，又损失多少钱？我这包月，就是把所有麻烦事儿都揽过来，您就省心用車，月底一结账，清清楚楚！”
老孙被这一套一套的给绕进去了，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他这工地，最怕就是耽误工期。
“那你……打算咋包？”
“具体细则咱再商量，保证让您孙叔不吃亏！”周小北拍着胸脯，“您要信得过我，咱就先试一个月！”
好说歹说，老孙总算松口，同意先试试这闻所未闻的“轮胎包月”。
拿下老孙，周小北心里有了底。他马不停蹄，又开始往粮库、供销社跑。见人递烟，嘴甜会唠，靠着从老孙工地那点“业绩”和那套“包月省心”的理论，还真让他又磕下来两个小客户。
轮胎生意的架子，总算支棱起来一点了。虽然本钱还是紧巴巴，全靠赊账和一点点回款周转，但至少看到了点奔头。
他不再睡草垛子，在镇边租了个能插门的小破房，虽然西面漏风，但总算有个窝了。晚上能烧炕热点苞米面糊糊，不用再啃梆硬的冷馒头。
张猛成了他的固定帮手，跟着他跑前跑后，人也机灵了不少。
可这踏实日子没过两天，麻烦又找上门了。
这天，周小北正跟老刘在铺子里收拾新到的一批轮胎，黄皮子带着俩跟班，横着膀子就晃悠进来了。
“哟嗬！刘老板，这买卖干挺大扯啊？”黄皮子一脚踢开挡路的旧轮胎，斜眼看着周小北，“小逼崽子，行啊？悄摸声的就把这摊儿支棱起来了？”
周小北心里一咯噔，知道这癞皮狗又闻着味儿来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脸上堆起笑：“黄哥，您来了？我这就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
“吃饭？”黄皮子走到他跟前，用手拍着他的脸，啪啪响，“在这旮旯吃饭，不得先拜拜码头？以前两毛，现在你这摊子铺这么大，一天不得这个数？”他伸出巴掌，五指叉开。
“五……五块？”周小北心里骂娘。
“五十！”黄皮子狞笑。
老刘在一旁脸都吓白了。周小北血往头上涌，这他妈是明抢啊！
“黄哥，我这真是小本生意，一天挣不了几个子儿，五十块……”
“少他妈跟我哭穷！”黄皮子打断他，一把揪住周小北的衣领，“要么给钱，要么，老子让你这轮胎买卖彻底黄摊子！我看谁还敢买你的破胎！”
这是要断他根啊！周小北拳头攥得嘎嘣响，他知道，黄皮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光靠吓唬不好使了。
就在他脑筋急转弯，琢磨咋脱身时，一个粗嗓门在门口炸响了：
“黄皮子！你他妈又搁这儿耍驴是不是？”
周小北一回头，看见大彪领着人，不知道啥时候堵在门口，正抱着胳膊，冷笑着瞅着黄皮子。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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