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将墙角的几片落叶卷起。
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小翠停下了手中的扫帚，耸了耸鼻子。
又来了。
还是那股味道。
极淡，却挥之不去。
与府里给年主子开的安神汤，截然不同。
安神汤她闻过，主要是些茯苓、酸枣仁的味道，带着一股安宁的草木气。
但这风中飘来的味道，却多了一丝她说不出的、更厚重的药香。
小翠面无表情地继续扫地，心里却己是惊涛骇浪。
她不是普通的丫鬟。
她是王爷安插在后院无数双眼睛和耳朵里，最不起眼的一只。
* * *
第二天，同样的时辰。
小翠再次“无意”扫到了清凉轩的墙角下。
那股熟悉的、异样的药味，准时飘了出来。
她低着头，眼神却锐利如鹰。
这味道，是从正房里传出来的。
而且，每天只在午后这个时辰出现，持续不到半个时机，便会散去。
「太规律了。」
「规律得，就像是在掩饰什么。」
小翠的心，沉了下去。
她没有声张，更没有去询问任何人。
在这座吃人的王府里，好奇心会害死人。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扫完地，便提着簸箕离开了。
在路过院门口时，一个负责送药的丫鬟正提着食盒往里走。
小翠脚下忽然一绊，整个人“哎哟”一声，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送药丫鬟的身上！
哗啦一声！
食盒翻倒在地，一碗黑褐色的汤药瞬间洒了一地，热气腾腾。
“你没长眼睛啊！”
送药丫鬟尖叫起来，指着小翠破口大骂。
“这可是给年主子的安神汤！洒了你担待得起吗！”
小翠立刻跪在地上，惶恐地连连磕头。
“姐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给您擦干净！”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拭地上的药渍。
就在她俯下身的那一刻，她的鼻尖，凑近了那滩滚烫的药液。
就是这个味道！
她之前闻到的安神汤的味道！
和风里那股味，完全不一样！
【危机预警爽点】！
小翠的心脏，狠狠一抽！
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在送药丫鬟的咒骂声中，她低着头，匆匆退下。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到证据！
一个疯了的侧福晋，一个本该只喝安神汤的废人，屋子里却飘出另一种药味。
这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
* * *
接下来的两天，小翠都在寻找机会。
她借着清理花圃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清凉轩正房的窗下。
终于，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她有了发现。
在正房后窗下那片新翻过的泥土里，颜色似乎比别处要深一些。
还带着一股被雨水冲刷后，依旧没有散尽的……药味！
她心中狂跳！
就是这里！
她们在这里倾倒药渣！
小翠左右看了看，确认西下无人。
她蹲下身，装作整理花草，手指却飞快地刨开了那片的泥土。
只挖了不到半寸深，一些黑色的、己经看不出原状的药渣，便露了出来。
她不敢多拿，只用指甲抠下了一点点，藏在指甲缝里。
随即，她又迅速将泥土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她提着工具，心脏狂跳地离开了清凉轩。
* * *
当天傍晚，王府侧门外。
一个卖馄饨的小摊，生意正旺。
小翠提着一个食盒，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说是府里的主子想吃点宵夜。
她在馄饨摊前停下。
“老板，来一碗馄饨，多加香菜。”
“好嘞！”
摊主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他麻利地煮好一碗馄饨，打包放进小翠的食盒里。
就在递过食盒的那一瞬间。
小翠的手指，在摊主的掌心，轻轻划过。
那点藏在指甲缝里的药渣，混着泥土，悄无声息地，留在了摊主的手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自然得像呼吸一样。
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小翠付了钱，提着食盒，转身走回了王府。
而那馄饨摊主，则在下一个客人转身的间隙，将手心的东西，用一块布擦掉，包好，塞进了自己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
* * *
三天后。
夜，深沉如墨。
胤禛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他刚刚处理完一批从西北传回的紧急军务，正端起茶碗，准备润润喉咙。
苏培盛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门外滑了进来。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细如手指的竹筒。
这是王府最高等级的密报。
胤禛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放下茶碗，接过竹筒，拔掉了上面的蜡封。
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量。
「清凉轩，药味有异。」
「查墙角药渣，得黄芩、白术、续断。」
「皆，固胎安神之要药。」
……
书房内，一片死寂。
胤禛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
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那个名贵白瓷茶碗，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缝！
滚烫的茶水，顺着裂缝渗出，烫在他的手上，他却毫无所觉。
苏培盛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气，正从王爷的身上，疯狂地弥漫开来！
胤禛缓缓抬起头。
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再无半分温和。
烛火狠狠一跳。
映出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片山雨欲来的、森然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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