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满院落，将那柄新打的药锄照得锃亮。贺州拿起锄头，在掌心掂了掂分量，比寻常柴刀更轻巧，锄刃却薄而锋利。他没有去看东边己翻整好的土地，而是走向院墙西侧一片长满杂草的角落。
那里地势略高，土质坚硬，碎石颇多，一首荒废着。他站稳脚步，举起药锄，试着落下第一锄。锄尖撞上硬土和碎石，发出“铿”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伤处传来隐约的刺痛。他顿了顿，调整角度和力道，再次落下。
这一次，锄刃巧妙地楔入土石缝隙，撬起一块板结的土块。他沉默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急不躁，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后背的粗布衣衫也洇出深色痕迹，但他挥锄的节奏却越来越稳，动作间竟隐隐透出一种久经训练的、控制力量的韵律。
刘暖正在药圃间为紫苏间苗，听到那规律而沉稳的垦荒声，抬起头。她看着贺州挥锄的背影，看着他每一次发力时肩背肌肉的绷紧与放松，看着他精准地避开土层中可能伤及药锄刃口的较大石块。那不是寻常农人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对力量与技巧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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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烈，开垦出的新地己有一小片，翻起的黑土混杂着碎草根，在阳光下散发着原始的气息。贺州停下动作，拄着锄柄喘息，目光落在那些被翻出的、带着明显棱角的碎石上。这些石块的断裂面，不像是自然风化，倒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崩碎……
一个模糊的画面骤然闪过脑海——烈焰灼空，巨石崩裂，喊杀声与兵刃交击声震耳欲聋，作者“爱吃甘草水果的白翳”推荐阅读《暖山药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浓烟混杂着血腥气呛入肺腑……他猛地闭了闭眼，握紧锄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并非全因劳累。
“歇息吧。”
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打断了他脑中翻腾的喧嚣。刘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晾凉的草药茶，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和紧握锄柄的手。
贺州缓缓松开力道，接过陶碗，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她微凉的指尖。他仰头将微苦的茶水饮尽，那清凉的液体似乎也浇熄了心底骤然掀起的惊涛。
“这土，”他放下碗，声音有些低哑，“底下碎石不少，需筛过才好种药。”
刘暖看了看那片新垦的土地，又看了看他：“不急，待秋后再说。”
她没有问他方才的失神，也没有探究他为何懂得辨别土质与碎石成因。只是转身从屋檐下取来一顶编好的新斗笠，递给他：“日头毒。”
贺州看着那顶用细密竹篾和油桐树叶新编的斗笠，边缘整齐，做工细致。他沉默地接过，戴在头上，宽大的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他眼底尚未完全平复的波澜。
他重新拿起药锄，继续沉默地垦荒。动作依旧沉稳，只是比之前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刘暖回到药圃，继续手头的活计。院中只剩下锄头破土的沙沙声，和风吹过药草的簌簌声。
新翻的泥土气息，草药茶的淡淡苦味，以及贺州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过往的铁锈般冷硬的气息，在这夏日的院落里静静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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