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策示意秦松接过披风，侍卫悄然退至门外。
见陶婉容面露疑惑，沈清渺柔声解释：“骁策哥哥入京后，对女儿颇为照拂。”
这话让陶婉容微微蹙眉。
照拂？如何照拂的？
不待她细想，沈清渺又道：“母亲莫要多心。世子远在北地，待他回京女儿自是要完婚的。骁策哥哥念着我们母女在京不易，这才多关照几分。”
很好。
她倒是铁了心要嫁裴承睿。
陶婉容目光落在裴骁策身上。
他虽咬着后槽牙，面上却不显。仍维持着得体微笑，轻轻颔首。
打消掉陶婉容疑虑，裴骁策温声道：“昨日与沈小姐同赴苏府赏星宴，是裴某照顾不周，让沈小姐淋雨受风。今日特来向夫人赔罪。”
说罢起身长揖。
仪态清贵端方，俨然谦谦君子。
陶婉容展颜笑道：“清渺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身子本就虚弱。昨日听阿衡说，是她自己贪玩跳下马车的，怎能怪到大公子头上。”
说着嗔怪地看了眼沈清渺。
女子安静立在窗边，日光照着她恬静的侧颜，显得格外乖巧。
裴骁策静静望着她。
这些时日，他见过她太多模样——撩人的、狡黠的、柔顺的。
却知每一张都不是真容。
这让他愈发想要撕开她的伪装。
终有一日，要让她毫无遮掩、不着寸缕地站在自己面前。
裴骁策淡淡一笑。
“娘，我去添些热茶。”
见二人茶盏己空，沈清渺提着茶壶正要起身。
却被陶婉容按住：“你陪大公子说说话，身子还没好利索，娘去便是。”
待陶婉容离去，裴骁策己站起身。
他背对着珠帘，身影挡住大片日光。沈清渺整个人笼在他的影子里。
静默片刻，他低声道：“沈清渺，昨日故意淋雨，是想惹我心疼？不是口口声声要嫁二弟么？怎么，一场雨就改了主意？”
沈清渺咬住下唇，缓缓垂眸。
“哥哥，我昨日下车……是去……”
后半句话含在唇间，欲言又止。
裴骁策等了半晌不见下文，眼底掠过不耐：“不论你要做什么。若当真对二弟情深义重，就不该再来招惹。我要的，你未必给得起。没想清楚前，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你怎知我给不起？”这话脱口而出。
沈清渺倏地抬眼，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随即又慌乱避开。
裴骁策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过了片刻，他忽然问：“昨日宴席上自己掐的那一下，手臂还疼么？”
他说这话时，嗓音温润，像春溪淌过青石，教人不自觉便要沉溺。
“我……”
沈清渺一时语塞。
不待她反应，裴骁策己握住她的手腕，利落地撩起衣袖。
红痕早己消退，只余一片细腻莹白。
他温柔了一下。
沈清渺猛地抽回手，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嘟囔一句，“能不能别总拆穿我。”
裴骁策往前逼近一步。
重复一遍：“总是拆穿你？”
嗓音里含着温润笑意，“你费尽心思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些戏，不正是盼着我来瞧，来拆穿么？”
沈清渺心头一跳，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下意识想后退，脊背却抵在案几上，再无退路。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隔绝了外间的光，另一种隐秘的亲昵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她强自镇定，嘴上却不服软：“哥哥若是不愿看，闭上眼便是，何必与我演得这般默契？”
心里不由腹诽。
既然昨日便己看穿她的把戏，为何不当着杜曼桢的面揭穿？
偏要等到秋后算账……这算什么意思？
却听他道，“我看不看，由我。你演不演，由你。只是……”
他话语微顿，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长睫。
声音又沉了几分，钻进她耳朵：“下次不必再使苦肉计。你只需站在这里，看着我，试试我究竟会不会心疼。”
沈清渺倏地抬眸，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
他抬手欲触她脸颊，却在即将碰触的刹那停住。
而后从容收手，退回恰到好处的距离。
沈清渺忽然有些乱了阵脚。
要说演戏，她向来游刃有余，可从未见过裴骁策这般主动出击。
他演起来，竟丝毫不逊于她。
裴骁策欣赏着她这难得的、近乎本能的慌乱，不再逼近，只淡淡牵唇。
目光在她艳色与无措间流转。
片息后，他说：“还有，若你当真念着二弟，我不介意送你去北地与他团聚。”
说罢，转身欲走。
正遇上折返的陶婉容，从容告辞：“夫人，裴某先行告退。”
陶婉容未多挽留，得体地命人相送。
她拉着沈清渺坐下，终究还是将担忧问出了口：“渺渺，你与大公子往来密切，娘不曾拦着。可怎的还披了他的披风回来？若让世子知晓，大公子在府中的处境只怕更为艰难。”
沈清渺原以为母亲要责备自己，不料开口竟是替裴骁策考量。
“娘，”她避而不答，反问道，“骁策哥哥与您说了什么？这就向着他说话了？”
陶婉容轻叹：“不是娘偏袒他。大公子品性端方是人尽皆知的，可二十一二年来在镇北王府过得并不顺遂。方才他只说你身子弱，忧心你雨后受凉。昨日，便是他照顾不周了。瞧——”
她朝案几示意：“这些都是他送来给你补身子的。咱们虽顶着将军府的名头，但这乱世里真心待我们的能有几个？人家既为我们着想，娘自然也该替他多考虑几分。毕竟往后……总是一家人。”
沈清渺解释：“昨日大公子骑马回城，我顺道去办了件事。下车时正逢落雨，便擅自取了他车里的披风。今日他来，正好物归原主。娘别多想。”
陶婉容点点头。
眼下，她可不敢提裴府里的那一遭。
况且，陶婉容将裴骁策想得太简单了。
沈清渺心知，昨日那场雨确有让他紧张的缘由。
他今日能来，也是他在试探，她要做什么。
至于她究竟意欲何为……
很快便会见分晓。
母女俩正在花厅说着话，门房来报，“苏小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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