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清渺便去了东宫。
按例她这样的官家女眷无诏不得入宫，但刘湛早将八月初十，两人即将大婚的消息传开。
如今宫禁松懈，她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入宫时并未受到阻拦。
只是在东宫偏殿候了许久，刘湛才姗姗来迟。
他却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发丝凌乱，侧颊还印着一道鲜明的口脂痕。
方才内侍去寝殿通传，他正与侍妾厮混。
显然没料到沈清渺会突然到访，匆忙打发了人，这才慌慌张张赶来见她。
沈清渺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盈盈施了一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刘湛对她的到来又惊又喜，“美人儿怎么这时候来见孤？莫非……是想孤了？”
他笑得轻浮又狎昵。
满脸肥肉横生，油腻得令人作呕。
沈清渺仍维持着端庄仪态，恭敬道：“殿下，依照旧制，太子妃入东宫前需往云隐寺祈福十日。自定下婚约以来，臣女迟迟未得安排，今日特来请示。”
刘湛扭头问身旁内侍：“有这规矩？”
他向来不学无术，荒淫无度，哪里晓得这些皇家礼制。
内侍忙堆着笑答：“沈姑娘所言不差。按祖制，确该上山祈福旬日。”
刘湛却觉得这些虚礼实在繁琐。
拧眉思忖片刻，便道：“罢了。什么诵经祈福，美人儿迟早是孤的人，何必上山吃苦？跟着孤享福便是。”
说着，眼中泛起精光。
沈清渺早料到会是这般。
但她必须去云隐寺。
嫁给刘湛前，定要将裴骁策彻底握在手中。
而那深山古寺，远离京城，正是独处的绝佳时机。
在那样的情境下，最易让情意滋长。
她垂眸道：“殿下，礼数不可废。再说，您怕是忘了还需与镇北王府交涉臣女的身份。若不能依着太子妃的仪制将臣女迎入东宫，天下人该如何议论您呢？”
被沈清渺一说，刘湛顿时语塞。
先前去沈府时，确实答应过会处理镇北王那边的事，显然早己抛之脑后。
“这个……”刘湛有些支吾，看向内侍，“现在安排可还来得及？”
内侍暗叹沈小姐当真识大体，忙躬身道：“殿下，来得及！沈小姐所言在理，您……还是依礼制为好。”
刘湛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
最后点头应允：“既如此，咱们八月初十成婚，也不必来回折腾。你八月初一去云隐寺，祈福十日正好到婚期。届时，孤首接从云隐寺迎亲。”
果真是亡国太子的气象。
从佛门清净地迎亲，这般荒唐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来！
沈清渺略作停顿，又似不经意地问：“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安排护卫随行？”
刘湛闻言蹙眉看她。
心下己生出几分不耐。
尚未过门便这般事事过问，倒像个管家婆。
但瞧着她那张绝色容颜，到底按捺住了情绪。
沈清渺敏锐地察觉他的不悦，忙解释道：“殿下莫要误会。只因家父远在陵城，多年未归。若能安排父亲旧部护卫，臣女也好趁机打听些父亲近况。”
原来是为这个。
刘湛顿时舒展眉头：“沈将军的旧部多半都上了战场，这人选嘛……孤一时倒没主意。小吉子，你说呢？”
内侍眼见沈清渺将刘湛拿捏得这般稳妥，心知日后嫁入东宫必是个厉害角色。
此时若不与她交好，只怕往后有苦头吃。
毕竟太子此番迎娶的是正妻，而非寻常侍妾。
更何况她还是沈长风独女。
目光刚转向沈清渺，刘湛己不耐道：“问你话呢，眼睛往哪儿瞧？”
小吉子忙垂首道：“依奴才浅见，不如派个沈小姐相熟之人最为妥当。”
“此话怎讲？”
小吉子细细分说：“殿下，沈小姐心系边关的父亲，此番出嫁沈大将军却不能回京。您合该多体恤沈小姐才是。”
“这上山祈福足有十日，若让沈小姐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日子该如何熬？再说——”
“相熟之人才能尽心护佑沈小姐周全，您总不愿沈小姐在出嫁前出什么差池吧？”
字字句句都落在沈清渺心坎上。
她牵牵唇角，这小太监倒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
替她省了不少口舌。
沈清渺垂眸抿了一口清茶。
“有理。”刘湛颔首，“那美人的意思呢？”
“殿下定夺便是。”
话音落下，刘湛思索一番，仍无头绪。
沈清渺适时开口：“不如让正在京中为质的裴大公子随行可好？”
“你与他很熟？”刘湛顿时警觉。
在他印象里，沈清渺与裴骁策应当没打过几次照面。
此时突然提及，难不成，二人有一腿？
沈清渺从容应道：“臣女只是想着，您尚未正式知会镇北王府。让大公子随行，一来可向天下昭示这桩婚事不仅沈家应允，裴家也己默许，殿下并非强娶。”
“二来，臣女也好单独向镇北王府解释。毕竟沈裴两家继续交好，于如今的大雍更为有利。”
字字句句皆点在刘湛未曾虑及之处。
他当即应允了这个提议。
心中暗忖：娶沈清渺确是明智之举。
往后若再被宗室长辈斥责，便可推她出面周旋。
有她在侧，东宫之位岂不更稳！
刘湛从最初贪恋沈清渺的美色，到如今竟生出几分崇拜。
沈清渺见事己谈妥，再坐不住，便起身告辞。
刘湛也未挽留，兀自沉浸在遐想中——
娶了这般聪慧的女子，定要好生供着才是。
待他日登基，有这般贤内助打理朝政，自己便可纵情享乐。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待沈清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小吉子才上前轻声询问：“殿下，现在要给裴大公子传旨么？”
刘湛回过神：“传！即刻就传！”
说着整了整衣襟。
镇北王又如何？
他刘湛看上的，照样能从裴家手里夺来！
莫说裴家，连沈家都不敢多言！
裴家算什么东西！
名声在外的世子未婚妻，转眼就要成为他的正妻！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位风光霁月的裴大公子，还不是得代表裴家咽下这个闷亏！
让裴骁策护卫未来太子妃礼佛——
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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