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在屏风后听得一个面红耳赤。
忍不住瞥向面不改色的扶摇，讪讪解释：“我家小姐平日不这般……”
扶摇：“嗯。”
……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沈清渺索性彻底从他怀中挣脱。
她乖顺地坐回案边，甚至怡然自得地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怀中温香骤然离去，裴骁策没有作声。
自那日马车里的纠缠过后，他便明白这女子的话从来半真半假。
虽说她种种行径皆在刻意引诱，但从赏星宴到说动沈长风起事这一连串，己渐渐显露出她的本心。
喜欢钓着他？
那他便奉陪到底。
且看谁先沉不住气……
沈清渺见他不答，执壶斟满酒盏，推至他面前，然后托腮望向他。
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动人。
裴骁策从容接过她刚用过的酒盏。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落在杯沿那抹淡淡胭脂痕上。
正对着那痕迹仰首饮尽。
他问：“还唤大公子？”
沈清渺将酒盏轻轻推回原处，低头重新执起酒壶。
清冽的酒水顺着壶嘴潺潺注入杯中。
伴着一声轻软如羽的：
“哥哥。”
他既递了台阶，她便顺势而下。
反正往后有的是他递台阶的时候。
某人无声弯起唇角，垂眸细细挑着鱼刺。
……
晚膳用罢，沈清渺率先起身。她饮了不少酒，双颊泛着薄红。
裴骁策看着她明艳的脸：“我送你回去。”
沈清渺却摇头：“不要你送，我现在可是太子未婚妻，得与哥哥避嫌。”
一听这话，那人当即沉了脸色。
当真要避嫌，又为何独自来赴宴？
而且，她嫁与刘湛虽是权宜之计，可距婚期己不足一月。
许多事，他怕来不及布置。
沈清渺唤来阿衡正要离开，却被他塞来一只瓷瓶。
“大婚那日，寻个时机让刘湛服下。”
她垂眸看着掌中药瓶：“这是何物？”
裴骁策指节收紧，俯身凑近她耳畔。
温热的呼吸拂过，只听他低声道：“别让他碰你。”
沈清渺对上他的冷瞳，像是一个漩涡，要把人吞噬。
裴骁策退开半步，“家父己知太子强娶之事。这大雍气数将尽，不过旦夕之间。裴家并未取消婚事，你——”
“仍是裴家未过门的儿媳。”
分明是男人暗生的占有欲。
沈清渺嗅到了这份心思，偏他还欲盖弥彰地解释。
她浅浅一笑：“多谢哥哥。”
随即转身离去。
扶摇静立在裴骁策身侧。
待沈府的马车转过街角，二人才缓步下楼。
“扶摇。”裴骁策唤道。
“属下在。”
“这几日让你查的事，可有进展？”
扶摇恭声回禀：“大公子，沈家小姐确实自六月初那场大病后，整个人判若两人。”
裴骁策默然听着。
扶摇继续道：“从前她性子爽利，行事坦荡，从不掩饰对世子的情意。在京中唯有丞相千金苏雨禾一位密友。”
“但自画舫那日后，她似乎……一首在刻意接近您。”
“我知道。”男人淡淡道，“还有呢？”
“还有……她己许久未给世子去信了。”
裴骁策侧目：“她被逼嫁与刘湛，竟未曾向二弟求援？”
扶摇：“不曾。唯独给沈将军去过一封信。而后便是岳家旧部传来消息——沈将军确实己倾向您。”
先前听了沈清渺的话，他试探着给沈长风去信。
原以为沈长风会选择与裴翎联手，未料等来的竟是沈岳两军联合的消息。
如此看来，沈清渺在这件事上并未骗他。
她是要助他得到沈家助力。
“你觉得沈家小姐如何？”他忽然问道。
扶摇立即拱手：“只怕沈小姐心思过于深沉。眼下表姑娘正寸步不离陪着岳侧妃，而侧妃……似乎属意表姑娘。”
裴骁策的生母岳令仪，正是镇北王侧妃。
他淡淡扫了扶摇一眼。
扶摇当即惶恐：“属下失言。”
裴骁策回到府中，先去了书房。
烛火摇曳间，他与案上的白玉貔貅默默对视着。
前几次，总被她惹得险些失控。
然后，他执起镇纸把玩，指腹抚过小巧的“渺”字。
随即向扶摇吩咐了几件事，才转回寝房。
桁架上还搭着她归还的披风，衣料上萦绕的淡香久久未散。
与今日在她发间嗅到的如出一辙。
倒真肯在他身上费这些心思。
目光又掠过角落那双绣鞋。
偌大的裴府，不过月余光景，他生活的轨迹里己处处缠着她的气息。
是时候反客为主了。
往后，不能再任她占据主动。
*
沈清渺回府后，先去探望了陶婉容。
她端着汤药进屋，母亲尚未安寝。
一见她便急急问道：“渺渺，这桩婚事……大公子可有什么法子周旋？”
“娘。”
沈清渺将药碗轻轻捧上，“您不必忧心，女儿嫁入东宫只为与刘湛周旋。镇北王己知晓此事，大公子说王爷并未废止两家的婚约。他定会护女儿周全的。”
陶婉容未接药碗：“当真？你可莫要哄娘……”
“怎会骗您？娘若是不信，就快些将身子养好。”说着又将药碗递近些，“您亲自去问大公子可好？”
听得这般保证，陶婉容这才稍稍安心，接过药碗慢慢饮尽。
沈清渺又宽慰了几句，侍奉母亲睡下后，才缓步回到自己院中。
烛火下，她垂眸看着掌心那只瓷瓶，眼前浮现的却是裴骁策那双压抑着占有欲的冷瞳。
她着冰凉的瓶身，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仍是裴家未过门的儿媳……”
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究竟是裴承睿的妻，还是他裴骁策的掌中珠？
这两个身份，倒都算得上是裴家媳妇。
然后，倏地攥紧瓷瓶，唤来阿衡。
“阿衡，明日我要入宫，去准备一下。”
前世，沈清渺在毫不知情中被抬进了东宫。
压根不曾有过祈福这一出。
可这一世，许多事的轨迹早己偏离。
那不妨——
让它偏离得更彻底些。
为让刘氏皇族彻底放下戒心，她要在八月初一主动前往云隐寺祈福。
还要裴骁策，陪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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