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阿云便端着香炉进来。
她弯腰点燃安神香，十分关切：“小姐这才刚见好，怎么又出去吹风了？”
说着瞥了阿衡一眼，埋怨道，“你也是，由着小姐任性，也不晓得跟我说一声。”
“我……”
沈清渺按住阿衡的手腕，目光落在阿云身上：“你呢？这两日去哪儿了？母亲守了我几天，实在撑不住才回房歇着。可我每次醒来，跟前只有阿衡一个人。”
“阿云……我病着的这些天，你很忙吗？”
阿衡是自幼陪在沈清渺身边的，阿云却不同。
她是沈清渺那年雪天在街角捡回来的。
那时阿云爹娘都没了，一个人缩在墙根发抖，沈清渺心一软就把人带回了府。
之前她始终想不通，阿云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了二心。
前世这场病来得又急又重，她差点就没熬过来。
恐怕是阿云见她病得凶险，担心这棵倚靠的大树真要倒了，这才急着另寻出路，攀上了她那“好姐妹”苏雨禾。
阿云被她问得噎住，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哪敢说实话？
今日才收了苏家的银钱，要她时时盯着小姐的动静报给苏雨禾。
以及，但凡小姐寄给裴承睿的信，都得想办法截下来。
况且，小姐病着，她的确在躲懒。
沈清渺早将她这副窘态看穿，却也不点破，只淡淡道：“罢了，我累了，都下去歇着吧。”
说罢上榻，面朝里躺下。
阿衡与阿云轻手轻脚合上门。
沈清渺没合眼。
自打把阿云带回府，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待她和阿衡从来不分厚薄。
谁成想，竟养出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这回，正好一并收拾干净。
*
昨天杜曼桢从画舫回来，越想越憋屈。
在沈清渺那儿没讨着便宜，反倒惹了一身臊。
苏雨禾一首陪在她身边，两人临上马车前还站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话。
杜曼桢气得叉腰：“沈清渺这唱的是哪一出？病了一场就真把自己当病西施了？那副娇滴滴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她还要不要脸了！明明是承睿哥哥未过门的媳妇，怎么见着个男人就往怀里扑！”
苏雨禾柔声劝着：“曼桢，清渺这才刚见好，身子还虚着。至于认错人……”
她顿了顿，“裴大公子本就与世子有几分相似，一时看岔也是有的。”
现在是个姑娘都敢喊镇北王世子为“承睿哥哥”？
杜曼桢也配？！
苏雨禾心底生起一阵恶心，偏面上还得端着得体的微笑。
杜曼桢斜她一眼：“也就你总替她说话。裴大公子哪里像承睿哥哥？他……”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
那个裴骁策，分明比裴承睿还要俊。
这么一想，杜曼桢脸上莫名泛起一层红晕。
却听苏雨禾道，“我与清渺终究是自幼的情分，自然要多担待些。我信她不会做出对不起世子的事。再说今日太子也在场，又不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在船上，裴骁策字字句句听着是在替镇北王府的颜面周全。
可在杜曼桢看来，分明就是在偏帮沈清渺！
至于刘湛，见着漂亮姑娘就挪不动道，更不必说了。
但沈清渺凭什么？！
不过是个耍枪弄棒的草包，偏偏生了张勾人的脸。
难不成全天下的好儿郎都得围着她转？
杜曼桢越想越气，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雨禾姐姐，你心中不怨吗？”她拧着眉问，“她平日里装得跟你亲如姐妹似的，但只要你俩走在一起，还不是把你的风头抢个精光！”
苏雨禾温婉一笑，捏紧掩在袖中的手，“怨什么？什么风不风头的，都是虚的。”
话是这样说，但心中怎能不怨？
沈清渺平日不爱在人前招摇，可杜曼桢有句话没说错。
明明自己家世、样貌都不输沈清渺。
但只要两人站到一处，旁人眼里哪还瞧得见她苏雨禾？
要不是父亲早向镇北王表了忠心，承诺会在京城暗中搅局，给王爷一个名正言顺起事的由头……
裴承睿会不会多看她一眼，还真不好说。
也幸亏沈长风那个老古板始终听不懂镇北王的弦外之音，否则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他们苏家？
她话头一转，作势安抚道：“曼桢，快回去歇着吧。今儿你同清渺在画舫上闹的这一出，明儿个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那些闲话你只当没听见便是，我得空再去看看她。”
说着便要转身上苏府的马车。
脚刚踩上马凳，又回头添了句：“今日这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如今裴大公子人在京城，就算是为了世子的颜面，多半也会护着清渺。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杜曼桢口头应下，“嗯，姐姐慢走。”
眼见苏府的马车渐渐走远，苏雨禾最后那两句话像针似的扎在她心口上。
风言风语？传开了才好。
她巴不得再往里头添把柴。
至于裴大公子护着沈清渺……
杜曼桢扯了扯嘴角。
沈清渺啊沈清渺……
她倒要看看，等闲话传得满城风雨——
裴家大公子还怎么护着她！
镇北王府丢了这么大的脸，还会不会认这个没过门的媳妇？
至于苏雨禾，实在是蠢得可以。
回回都被沈清渺牵着鼻子走。
这回，她非得替苏雨禾好好教训教训沈清渺！
*
沈清渺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重生以来头回睡得这么踏实，首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陪着母亲用过午膳，叙了好一会儿的话，她才回到院子里。
午后日头正好，透过茂盛枝叶，斑驳的洒在她身上。
沈清渺正弯着腰打理院里的花草，几缕发丝垂下来，随风轻轻扫过脸颊。
暖融融的日光照着她半边侧脸，那模样瞧着恬淡又温柔。
阿衡跑进来时，瞧着这般光景竟也习惯了。
从前最爱跑马射箭的小姐，如今倒真有了几分闺秀的模样。
盛夏的天，阿衡跑得满头是汗。
收起心绪，急道：“小姐，您还有闲心在这儿摆弄花草呢。”
沈清渺头也没抬：“出什么事了？”
“外头都传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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