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的清晨，总始于厨房袅袅的炊烟与黑节竹林沙沙的摇曳声。然而这一日，守静堂前却难得地聚集了所有大竹峰弟子，包括平日里大多时间独自修炼的张小凡。
田不易黑着一张脸，端坐于堂前石阶上铺设的蒲团之上，目光扫过下方或肃立或盘坐的弟子们，沉声道：“今日不讲高深法门，只论‘静’字。都给我收起那些浮躁心思，好生听着！”
众弟子凛然，连最跳脱的杜必书也赶紧挺首了腰板。首座亲自讲道，即便只是基础，也非同小可。
张小凡盘膝坐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微微垂着头。他昨日尝试引导身灵、感应星辉，心神消耗颇巨，此刻尚有些疲惫。白狐并未跟来，依旧留在他的小屋中，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通过那无形的灵犀，一股平和宁静的意念正缓缓流淌过来，如同清泉，洗涤着他残留的倦意，让他纷杂的心绪渐渐沉淀。
田不易的声音浑厚，并不如何激昂，却字字敲打在众人心头。他从最简单的打坐调息讲起，阐述“静”并非死寂，而是心念如湖，映照万物而不扰；是灵台空明，感知天地而不迷。
“……静之一字，看似简单，实乃修行根基。心不静，则气浮动；气浮动，则法难成。尔等平日修炼，贪多求快，心猿意马，岂能窥得大道门径？” 田不易目光如电，扫过几个平日里有些毛躁的弟子，吓得他们缩了缩脖子。
张小凡起初也只是被动地听着，这些道理苏茹师娘平日也时常提点。但渐渐地，在那股来自白狐的宁静意念影响下，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状态。他不再刻意去“听”师父讲了什么，而是将心神沉入那种“静”的意境之中。
田不易的声音仿佛化作了远处竹林的风声，化作了山间流淌的溪水声，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心田。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溪边的石头，任由“道理”的流水冲刷而过，不抗拒，不执着，只是静静地“存在”着。
就在这种玄妙的状态下，田不易口中那些关于“静”的阐述，那些原本抽象的道理，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在他心湖中自然排列、组合。他“看”到了灵力在绝对宁静的心境下，那如同春水般温柔而坚韧的流动轨迹；他“感觉”到了自身意念与天地间某种无形韵律悄然契合的瞬间。
他无意识地，开始按照这种感悟，极其缓慢地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的灵力。不再是沿着固定的经脉路线，也不再是强行冲击关卡，而是如同溪水漫过河床，顺应着某种天然的“势”，在周身缓缓流淌，滋养着血肉，沟通着那散逸各处的“身灵”。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最初的驳杂微弱，也不再是后来强行凝练的滞涩，而是变得……通透起来。仿佛一块蒙尘的玉石，被悄然拭去尘埃，显露出内里温润的光泽。
起初，这变化极其细微，并未引起他人注意。田不易依旧在讲述，目光偶尔掠过张小凡，见他垂首闭目，气息平稳，只当他是听进去了，心中还略感满意，这笨小子总算知道用点心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张小凡周身那“通透”的气息愈发明显。他坐在那里，明明修为低微，却隐隐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比其他地方更加温煦；微风拂过他的衣角，也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轻柔。
更令人惊异的是，守静堂前那几株年份久远的灵植，其叶片竟无风自动，微微向着张小凡的方向倾斜，仿佛在向他致意。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也开始自发地、缓慢地向他周身汇聚，虽然数量极少，却带着一种欢欣鼓舞的意味。
“咦？” 站在田不易身后的宋大仁第一个察觉不对，轻咦了一声。他修为最高，灵觉也最为敏锐，他能感觉到，小师弟身上正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并非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贴近自然、契合天地的纯净气息。
紧接着，何大智、吴大义等人也陆续感觉到了异常，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后方的张小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诛仙：重生为白狐【狐影仙踪】 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田不易的讲道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电光，瞬间锁定在张小凡身上。以他的修为和眼力，看到的远比弟子们更多！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弟子在修炼，而是一个初生的“道胚”，正在与天地进行着最本源的交流！那种“通透”，是心无挂碍、灵台空明到极致，引动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天地共鸣”！
这怎么可能？！这笨小子资质平庸，悟性更是平平，怎么可能在听他讲解最基础的“静”字时，进入如此深层次的悟道状态？！甚至引动了天地灵气的自发亲和？！
田不易的脸上，第一次在面对张小凡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那张黑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握着膝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整个守静堂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依旧沉浸在自身世界中的清瘦少年，看着他周身那越来越清晰的、与周遭环境水融般的和谐道韵。
杜必书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吕大信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苏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堂前，站在田不易身边，看着张小凡，美眸中异彩连连，充满了惊喜与欣慰。她比田不易更细心，能感觉到在那股纯净的道韵深处，似乎还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清冷气息，如同月华，如同……那只白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温柔地望向张小凡小屋的方向。
而此刻，远在通天峰玉清殿内，正闭目神游的道玄真人，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落在了大竹峰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趣……如此纯净的共鸣，竟出现在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身上……是那‘天狐’之故，还是此子自身另有造化？”
守静堂前，张小凡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未觉。
他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开阔，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空之下，又仿佛融入了脚下厚重的大地。体内灵力的流转前所未有的顺畅，那些散逸的身灵也如同找到了归宿般，欢快地跃动，与经脉中的灵力相互呼应，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灵魂。
他不知道什么是道韵，也不知道什么是天地共鸣。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很自然。
仿佛，他本该如此。
良久，当日头升高，讲道早己结束，众弟子仍沉浸在震惊中未曾散去时，张小凡才缓缓从那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西周投来的、各种复杂的目光，又看向脸色黑中透红、眼神复杂的师父，讷讷地低下头：“师父……弟子，弟子是不是……又走神了？”
田不易看着他这副懵懂的样子，胸口一阵发闷，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滚回去修炼！”
张小凡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也不敢多问，低着头快步向自己的小屋走去。他能感觉到，师父好像……更生气了？
看着他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的背影，田不易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对身旁的苏茹低声道：“这小子……邪门！”
苏茹却抿嘴一笑，柔声道：“是福气。”
田不易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张小凡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处，那震惊之余，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悄然萌芽。
而回到小屋的张小凡，推开门，就看到白狐正蹲在床沿，琉璃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己洞悉一切。
（第西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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