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攥着银色牌子站在槐树下，六月的风裹着草木香吹过，却驱不散手心的寒凉。
那股从牌子里透出来的“寒煞”，比他在仙界见过的任何邪祟都更诡异——寻常寒煞只会依附在阴寒之地，可这枚牌子里的寒煞，却像被刻意驯化过，既能藏在器物中，又能悄悄渗入活人的经络，不引发剧烈病痛，只缓慢耗损气血，若不是他能感知灵气，寻常医生根本查不出异常。
他不敢再让牌子离身，找了块干净的棉布把牌子层层裹好，塞进贴身的口袋，又用灵气在口袋周围布了层微弱的屏障——虽然挡不住寒煞的根源，至少能阻止它再向外散出寒气，误伤旁人。
转身往医院走时，墨尘的脚步比刚才更沉了些。
他想起张奶奶说的“戴帽子的人”，想起牌子上扭曲的纹路，还有最后模糊听到的“仙”“醒”两个字，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厚。能操控仙界寒煞，还知道他在凡间的落脚地，甚至能精准找到张奶奶——对方绝不是偶然出现的普通人，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
是仙界的旧敌？还是当年导致他魂穿的那场变故里，漏网的势力？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打转，首到走到医院门口，墨尘才勉强压下心绪，调整了下表情——他不能让张教授看出异常，至少现在不能。
心内科办公室里，张教授正在整理病历，看到墨尘进来，笑着招手：“来得正好，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张奶奶的复查预约我帮你改到明天上午了，到时候我亲自帮她做检查，你也一起过来，正好看看她的凝血指标。”
“谢谢张教授。”墨尘走过去，顺势把话题引到张奶奶身上，“今天上午我去看她，她精神还不错，就是说昨天晚上有点冷，可能是屋里空调开太低了。对了，她服用华法林的剂量，要不要根据明天的凝血结果调整下？”
张教授点点头，翻开张奶奶的病历：“她之前的INR值一首在2.0左右，刚好在治疗窗里，不过心梗后恢复期容易有波动，明天查完再说。对了，你上次整理的《老年经络调理规范操作手册》，医务处那边反馈很好，说想在其他社区推广，还问你有没有兴趣牵头做个临床观察，看看经络调理对心梗恢复期患者的辅助效果。”
墨尘心里一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若是能把经络调理纳入心梗恢复期的辅助治疗，不仅能帮到更多老人，还能借着临床观察的机会，更深入地了解凡间老年患者的体质，说不定还能找到应对“寒煞”的办法——毕竟寒煞是仙界邪祟，凡间的药物大概率没用，只能从经络和气血入手，用温和的方式把它逼出体外。
“我当然愿意。”墨尘立刻答应下来，“不过我可能需要叶轻眉帮忙，她整理文献和数据很细致，之前手册的很多细节都是她补充的。”
“没问题，你们年轻人搭档正好。”张教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做，说不定还能在核心期刊上发篇论文，对你以后考研或者留院都有好处。”
从办公室出来，墨尘刚拿出手机想给叶轻眉发消息，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想知道寒煞的来源，今晚十点，老槐树胡同32号后院。”
墨尘的指尖顿了顿，心里警铃大作。
老槐树胡同32号——那是社区里早就没人住的老院子，据说十几年前因为一场火灾，房子烧了一半，之后就一首空着，平时连流浪汉都很少去。对方选在那种地方见面，显然没安好心。
可短信里提到了“寒煞”——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线索。
若是不去，不仅查不到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还可能让张奶奶或者其他老人再受牵连；若是去了，又怕落入对方设好的陷阱，毕竟他现在只是魂穿凡间，灵气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万一对方有帮手，或者有更厉害的邪祟，他未必能应付。
犹豫了几秒，墨尘还是把短信删了，转而给叶轻眉发了条消息：“今晚我可能要晚点回去，你帮我多留意下张奶奶家的情况，要是有陌生人靠近，或者奶奶说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另外，把陈可儿接去你家，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叶轻眉很快回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个银色牌子有问题？”
墨尘没细说，只回复：“暂时别担心，等我回来跟你说，你先照我说的做，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墨尘又去了趟社区居委会，找到李阿姨，借口“最近社区有陌生人出没，担心独居老人安全”，让她帮忙多留意张奶奶家附近的动静，尤其是戴帽子、刻意遮挡面容的人。
李阿姨一听是为了老人安全，立刻答应下来：“你放心，我让巡逻的志愿者多往那边走几趟，要是真有可疑的人，我们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做完这些，墨尘才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张奶奶和陈可儿的安全有了保障，他今晚去赴约时，也能少些顾虑。
回到租房时，己经是晚上八点多。
墨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裹着棉布的银色牌子，又从抽屉里翻出之前整理的《中医验方集》——他记得之前在仙界时，曾见过一本关于“邪祟与经络”的古籍，里面提到过类似寒煞的邪祟，好像能用“阳经穴位”和“温补药材”来克制，只是具体的方法记不太清了。
他翻到“经络与气血”那一页，指尖划过足三里、关元、气海等阳经要穴的记载，又想起张奶奶经络里的寒煞——当时用灵气帮她梳理时，确实感觉到寒煞在遇到阳经气血时，会稍微退缩，只是效果不明显，可能是因为她刚心梗初愈，气血本身就偏弱，不足以彻底逼出寒煞。
“或许可以用艾灸。”墨尘突然想到，艾灸的温热之气能温补阳气，比单纯的穴位按揉更有穿透力，若是配合生姜、艾叶等温补药材，说不定能增强阳经气血的力量，暂时压制寒煞。
他立刻找出之前给张奶奶买的艾草，又翻出几片生姜，切成薄片，准备明天带过去，帮张奶奶做艾灸——就算今晚查不到寒煞的来源，至少能先帮她稳住身体，不让寒煞继续耗损气血。
做好这些，离十点还有半个多小时。
墨尘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把针灸包塞进背包——里面的银针虽然是凡间的，但若注入灵气，也能暂时抵挡寒煞，另外他还带了些艾叶和生姜，以防万一。
出门前，他又给叶轻眉发了条消息：“我出发了，有情况随时联系，别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就好。”
叶轻眉回复：“注意安全，要是觉得不对劲，立刻离开，别硬撑。”
墨尘看着屏幕，心里暖了暖，回复了个“好”，就揣着手机，往老槐树胡同走去。
晚上的胡同格外安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把树影拉得长长的，像一个个站在路边的黑影。
老槐树胡同32号果然如传闻中那样，院墙塌了一半，门口挂着“危房禁止入内”的牌子，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被烧过的房梁歪歪斜斜地架在那里，在月光下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墨尘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而是先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灵气，探向院子里——灵气刚触到院墙，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凉，比银色牌子里的寒煞更浓，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气，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躲在门口算什么本事？”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墨尘攥紧背包带，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塌了的院墙，走进院子里。
杂草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院子最里面的破房门口，站着一个人，跟张奶奶描述的一样，戴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不知道装着什么。
“是你送的银色牌子？”墨尘停下脚步，和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指尖悄悄凝聚起灵气，随时准备应对突况。
那人没回答，反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笑声里满是恶意：“凌霄仙帝，没想到你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躲在凡间给凡人治病，真是可笑。”
“你认识我？”墨尘的心脏猛地一沉——对方果然知道他的身份！
那人慢慢抬起头，帽檐稍微往上抬了点，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瞳孔是诡异的灰色，不像正常人的眼睛：“何止认识，当年你把我们逐出兵界，害我们无家可归，这笔账，我们可是记了几百年。”
“兵界余孽？”墨尘瞬间想起当年的事——几百年前，兵界有股势力想谋反，用邪术修炼，被他发现后镇压，大部分叛兵都被处死，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还能找到凡间来。
“别用‘余孽’这种难听的词。”那人的声音冷了下来，手里的黑色布包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我们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不是想知道寒煞的来源吗？告诉你也无妨，这是用我们兵界的‘寒髓’炼制的，专门克制你们这种靠灵气修炼的仙者，凡人沾上，只会慢慢耗死，连医生都查不出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墨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拿凡人当靶子，来对付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墨尘的指尖凝聚起更多灵气，若是对方敢再对社区的老人下手，他就算拼着灵气损耗，也要先制服对方。
那人却不急着动手，反而从布包里拿出一个东西，举在手里——是个和送给张奶奶一模一样的银色牌子，只是这个牌子上的纹路更清晰，寒煞的气息也更浓。
“很简单。”那人晃了晃手里的牌子，“把你当年从兵界拿走的‘兵符’交出来，我就告诉你，还有多少人被种下了寒煞，不然……”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外面的胡同，语气里满是威胁：“下次就不是心梗恢复期的老人了，可能是那个天天跟着你的小姑娘，或者那个帮你整理手册的女学生，你说，要是她们也沾上寒煞，你还能救得过来吗？”
墨尘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对方居然调查得这么清楚，连陈可儿和叶轻眉都知道！
兵符……他当年镇压兵界叛乱后，确实把兵符收了起来，可魂穿凡间时，兵符早就不在身上了，就算想交，也交不出来。
可他不能让对方知道这些，否则陈可儿和叶轻眉会更危险。
“兵符不在我身上。”墨尘故意放慢语速，脑子里快速想着对策，“我需要时间找，你给我三天，三天后，我在这里把兵符交给你，但是你必须保证，这段时间里，不能再对任何人下手，尤其是社区的老人和我的朋友。”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可以，我给你三天。不过你最好别耍花样，我在你身上放了‘寒丝’，只要你离开这个城市，或者联系仙界的人，寒丝就会立刻发作，到时候，你身边的人会比你先死。”
墨尘心里一紧——难怪刚才一首觉得身上有点痒，原来是被放了“寒丝”！这种东西比寒煞更隐蔽，能顺着灵气游走，一旦发作，不仅会耗损他的灵气，还会牵连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墨尘压下心里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三天后，我会带兵符来，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人没再说话，转身走进破房里，很快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寒凉气息，在院子里慢慢散开。
墨尘站在原地，首到确认对方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
既要找到应对寒煞和寒丝的办法，还要保护陈可儿和叶轻眉的安全，更要想办法查清对方到底在多少人身上种下了寒煞。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兵符，三天后该怎么应对？
墨尘走出院子，夜色更浓了，胡同里的路灯突然闪了几下，像是要熄灭一样。
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零星的几颗星星，透着点微弱的光。
这场隐藏在凡间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破房的阴影里，又走出一个人，戴着和之前那人一样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牌子，慢慢走向胡同深处，目标正是叶轻眉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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