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寒意尚未散尽，陆昭便跟着清虚道长悄然离开了混乱的安平县城。
没有告别，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如同汇入溪流的兩滴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北方苍茫的山野。身后，是依旧被恐慌和苦难笼罩的难民棚区，以及逐渐恢复秩序、却依旧暗流涌动的县城。
清虚道长似乎对这片地界颇为熟悉，选择的路径并非官道，而是崎岖难行的山间小径，时而还需涉过冰冷的溪流。这样做显然是为了避开溃散的黄巾败兵和可能出现的官军盘查。
陆昭咬紧牙关，忍着伤口的隐隐作痛和长途跋涉的疲惫，紧紧跟在道长身后。他的身体远不如这个时代常年劳作的平民，更无法与清虚道长这种显然身负修为的人相比，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没有抱怨，只是拼命调整着呼吸，努力跟上道长的步伐。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路上，战争的创伤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落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荒芜的田地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倒毙在路旁的尸骸，无人收殓，任由乌鸦和野狗啃食。空气中似乎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和腐败的气息。
几次，他们不得不远远避开小股形迹可疑、眼神凶狠的流民团伙。那些人看到落单的行人，比看到猎物更加兴奋。
幸而清虚道长灵觉敏锐，总能提前察觉，带着陆昭隐匿起来或绕道而行。道长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气场，让那些山林间的毒虫蛇蚁都避之唯恐不及，省去了许多麻烦。
途中在一处山泉边短暂休整时，陆昭终于忍不住问道：“道长，我们这是要去何处？钜鹿郡那么大，如何寻找张梁的踪迹？”
清虚道长掬起一捧清泉润了润喉，目光望向北方层峦叠嶂的群山，缓声道：“钜鹿郡广平一带，乃是张角最初传道兴起之地，太平道根基深厚，信众极多。即便经历大战清剿，残余势力必然盘根错节。张梁若欲行其隐秘之事，那里是最可能的选择。贫道早年云游时，曾于广平附近山中结庐清修，知晓几处人迹罕至、却阴煞之气汇聚的偏僻所在，或可为其所用。”
他顿了顿，看向陆昭：“至于如何寻找……寻常探查自是徒劳。需借‘术’之力。”
“术？”陆昭精神一振。
“嗯。”清虚道长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那并非符纸，而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色泽深沉的龟甲，上面布满了天然的纹路，边缘光滑，似乎时常被。“此物随贫道多年，略通灵性。张梁既精于尸傀邪术，其身周必然凝聚不散之尸煞阴气。寻常人难以察觉，但借此龟甲，辅以寻气之法，或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那异常阴煞的源头。”
他说话间，指尖轻轻拂过龟甲表面，那龟甲上的纹路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陆昭看得心驰神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术”吗？并非全是呼风唤雷的大神通，也有这种玄妙的辅助之术。
“当然，此法亦有限制，距离不可过远，且极易被更强大的气息或阵法干扰。”道长补充道，将龟甲小心收回，“能否有所获，尚需几分机缘。”
休整过后，两人继续赶路。越往北走，地势越发复杂，人烟也更加稀少。有时一整日都遇不到一个村落。
连日奔波，风餐露宿。陆昭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他的鞋子早己磨破，脚底满是水泡，粗布衣衫也被荆棘划得更加破烂。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适应着这种艰苦。每一次力竭之后的休息，都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增长。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天地本身就更适合修炼？
清虚道长偶尔会指点他一些呼吸吐纳、调节气血的粗浅法门，虽未涉及真正的修炼，却也让他的疲惫感减轻不少，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这更让陆昭确信，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真实不虚的，而他，必须想办法获得力量。
这日黄昏，两人行至一片荒凉的山谷。谷中雾气弥漫，比别处更加阴冷，连虫鸣鸟叫都稀疏可闻。
清虚道长忽然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取出那块龟甲。只见龟甲之上，那些天然的纹路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有反应……”道长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雾气弥漫的山谷，“此地阴煞之气远胜寻常，但……驳杂不纯，似乎并非张梁那等精炼邪术所致，倒像是……”
他话音未落，前方浓雾之中，蓦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骨骼在摩擦。
紧接着，七八个摇摇晃晃、动作僵硬扭曲的身影，穿越玄幻三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越玄幻三国最新章节随便看！从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它们衣衫褴褛，沾满泥污，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挂着浑浊的涎液，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行尸！
而且，看其穿着，大多是普通流民甚至村民的打扮！
但它们与陆昭之前遇到的那具啃食尸体的行尸又有所不同。它们似乎更加“简陋”，行动更加迟缓，身上也没有那么浓烈的邪异黑气，更像是……被某种粗糙手段强行驱动起来的傀儡。
“是劣等的尸傀！”清虚道长面色一沉，“看来张梁的邪术并非完美，这些恐怕是失败之作，或是用残缺术法匆忙炼制的，被遗弃于此地……”
那些行尸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浑浊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陆昭二人，随即发出低沉的嘶吼，拖着僵硬的步伐，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后退！”清虚道长低喝一声，将陆昭护在身后。
面对这七八具行动迟缓的劣等行尸，道长并未使用珍贵的符箓。只见他步踏罡斗，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一股无形的气流骤然鼓荡！
他并指如剑，隔空疾点！
嗤！嗤！嗤！
每点出一指，便有一道极其凝练、肉眼难以捕捉的气劲破空射出，精准地命中一具行尸的眉心！
那气劲并非实体，却蕴含着某种破邪涤秽的纯阳之力。被击中的行尸，动作骤然停滞，眉心处出现一个焦黑的小点，随即整个躯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般，哗啦一声散架倒地，再也动弹不得，残骸上仅有的一丝邪气也迅速消散。
眨眼之间，七八具行尸便尽数化为地上再无生机的枯骨。
陆昭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内力？真气？还是更玄妙的道法？清虚道长甚至没有真正接触到它们，只是隔空点指，便轻易解决了这些怪物！
清虚道长缓缓收势，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散架的尸骸，眉头紧锁：“炼制手法粗糙暴戾，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只是凭一股蛮横的煞气强行驱动……看来，张梁的实验并未停止，反而范围更广了。这些……恐怕只是被遗弃的试验品。”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陆昭看着地上那些曾经也是活人的残骸，心中五味杂陈。张梁的疯狂，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清虚道长起身，再次看了一眼手中微光闪烁的龟甲，“这山谷深处，阴气更重，或许有线索，但也可能更危险。跟紧我。”
两人小心翼翼地深入雾气弥漫的山谷。
山谷深处，怪石嶙峋，草木枯败。在一处隐蔽的山壁下，他们发现了一个被强行开辟出的简陋洞窟。洞口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兽骨，以及几面绘制着扭曲符文的破损黄色幡旗。
洞内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药草混合的气味。地面上，残留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黏糊糊的有机物残渣。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副锈迹斑斑、沾满黑污的镣铐。
这里显然曾是一个进行某种邪恶仪式或实验的场所！
清虚道长在洞内仔细勘查，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捡起一面破损的幡旗，看着上面那与正统太平道符文似是而非、却更显阴邪的图案，沉声道：“是这里了……虽己人去楼空，但这残留的煞气和痕迹……与张梁脱不开干系。他果然在这一带活动过！”
陆昭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真的找到了张梁的踪迹！虽然只是废弃的据点，但证明他们的方向没有错。
“他肯定己经转移了。”陆昭道。
“嗯。”清虚道长颔首，“此人狡诈谨慎，绝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但既然在此处实验，其新的巢穴，必然不会离得太远。”
他走出洞窟，再次举起那块龟甲，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
龟甲上的幽光比之前更加明显了些许，微微偏向西北方向。
“那个方向……”清虚道长睁开眼，望向西北方更加巍峨险峻、云雾缭绕的连绵山脉，“是黑山。”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尖锐长啸，划破了寂静的黄昏！
啸声之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痛苦、怨毒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陆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啸声惊得汗毛倒竖。
清虚道长亦是脸色剧变，猛地望向啸声传来的方向，失声道：“好浓烈的妖煞之气！这绝非寻常尸傀！张梁他……到底炼出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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