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的晨光裹着桂花的甜香，漫进旧物屋时，陆沉正坐在柜台前擦拭父亲的旧收音机。机身的黑漆被磨出包浆，调频旋钮转到 “梧桐巷电台” 时，还能听到 decades 前的老歌，沙沙的电流声里，混着巷口早点摊的吆喝声 —— 林浩落网后的第三天，旧物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玻璃柜里的旧物都透着安稳的光：苏阿婆的绣帕叠得整齐，陈冬的篮球旁摆着水晶奖杯，周奶奶的唱片压在父亲的案卷上，三块墨玉碎片锁在木盒里，放在归尘门旁的暗格上，银镯子贴在腕间，凉得像浸了晨露。
“叮铃 ——”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不是风动，是有人轻轻推了推门。陆沉抬头，看到一个穿藏青色对襟衫的老人站在门口，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攥着把旧剪刀，剪刀柄是桂花木做的，磨得发亮，刀刃却有道细微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过。
老人没有影子。陆沉的银镯子 “嗡” 地一声轻颤，热度比以往温和，像是在说 “这是个温和的执念”。
“小伙子，能帮我修修这把剪刀吗？” 老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长时间没说话，“它卡得厉害，剪不动布了。”
陆沉站起身，接过剪刀。桂花木柄还带着点余温，不像是灵体该有的触感 ——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因为老人的执念太深，把对孙女的牵挂都凝在了剪刀上。“您怎么知道这里能修旧物？”
老人笑了笑，目光落在玻璃柜里的绣帕上：“前几天路过，看到苏阿婆的帕子摆在里面，就知道你是能帮我们的人。我叫老顾，以前在巷口开裁缝铺，这把剪刀陪了我西十年。”
陆沉把剪刀放在疑踪室的工作台上，拿来放大镜仔细看。刀刃的缺口里卡着几缕红色丝线，是嫁衣常用的真丝线，缺口边缘有反复打磨的痕迹，像是老人试过自己修复，却没成功。“这剪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给我孙女做嫁衣的。” 老顾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剪刀柄，“我孙女叫顾晓，从小就爱跟在我身边看我做衣服，说长大了要穿爷爷做的嫁衣。去年她要结婚，我特意选了最好的红绸，想给她绣十二对盘扣，可刚绣到第十一对，我的手就抖得握不住针了 —— 医生说我得了帕金森，再也不能做衣服了。”
银镯子突然发烫，贴在剪刀上时，眼前浮现出一片暖黄的忆境：
老顾的裁缝铺里，挂满了各色布料，顾晓坐在缝纫机旁，手里拿着张设计稿，笑着说：“爷爷，你看我画的嫁衣，领口要绣桂花，盘扣要做成同心结的样子！” 老顾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红绸，银针在布上翻飞，阳光透过窗户，在布料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可没过多久，老顾的手突然抖了起来，银针掉在地上，他盯着自己的手，眼里满是恐慌：“怎么会这样…… 晓晓的嫁衣还没做好……”
忆境消失时，陆沉的指尖沾了点虚幻的布料碎屑，是红绸的质感。“您的执念，是想给晓晓绣完最后一对盘扣？”
老顾点点头，眼眶泛红：“我后来把剪刀和没绣完的盘扣藏在衣柜最下层，想着等手好点再继续，可没等到那天，就……”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晓晓结婚那天，穿着买的婚纱，却一首摸着领口，说‘要是爷爷在就好了’。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 我答应过她，要给她做全世界最好看的嫁衣。”
陆沉拿起剪刀，缺口里的红丝线还缠着，像是在提醒他 “还有未完成的约定”。“您知道晓晓现在在哪吗？我们可以找到她，帮您把盘扣交给她。”
“她在邻市做服装设计师，” 老顾的眼里亮了点，“她去年回来过一次，在巷口的咖啡馆留了张名片，说要是想她了，就打上面的电话。我把名片夹在我的裁缝笔记里，笔记放在裁缝铺的旧抽屉里，现在铺子里的东西，应该还在。”
梧桐巷的裁缝铺在巷中间，门楣上还挂着 “顾记裁缝” 的木牌，积了层薄灰。陆沉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布料和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工作台上还摆着老顾没做完的半成品，是件小小的婴儿连体衣，针脚细密，像是给即将出生的曾孙做的。
旧抽屉在工作台最下层，拉开时 “吱呀” 响了一声。里面果然有本褐色封皮的裁缝笔记，封面上写着 “顾记裁衣录”，翻开第一页，是老顾年轻时的照片，旁边写着 “1983 年，给晓晓做第一件小裙子”。笔记里夹着张名片，顾晓的名字印在上面，旁边还有个工作室的地址，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爷爷，我设计的第一件嫁衣，领口留了盘扣的位置，等您来帮我绣完。”
陆沉把笔记和名片带回旧物屋时，老顾正坐在传承堂的藤椅上，看着墙上的民国账本 —— 那是从归尘门暗格里拿出来的，张警官暂时没要，让陆沉先保管，说 “或许还藏着其他线索”。
“晓晓的名片……” 老顾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名片，却穿了过去，眼里满是遗憾，“我要是能亲手把盘扣交给她就好了。”
银镯子突然碰了碰剪刀，刀刃的缺口里，红丝线慢慢飘了出来，落在工作台上，聚成一小团。陆沉突然想起周奶奶的唱片里有块红绸碎片，是民国婚书上的，便去玻璃柜里找出来 —— 红绸碎片和丝线的材质一模一样，都是老上海产的真丝，现在己经很少见了。
“或许，我们可以用这红绸，帮您绣完最后一对盘扣。” 陆沉拿出针线，“晓晓的设计稿里，盘扣是同心结的样式，您能教我怎么绣吗？”
老顾的眼睛亮了，凑到工作台前，耐心地指导：“先把丝线分成八股，从里往外绕，第一针要扎在正中间，这样结才会对称……” 他的虚影穿过陆沉的手，却像是能真的碰到针线，每说一句，银镯子就亮一下，忆境里的画面也跟着清晰：老顾教顾晓绣第一对盘扣时，顾晓才十岁，针脚歪歪扭扭，却笑得很开心。
绣到一半时，巷口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停在旧物屋门口，手里拿着个帆布包，探头往里看：“请问，这里能修复旧剪刀吗？我爷爷留下的，卡得剪不动布了。”
陆沉抬头，女孩的眉眼和老顾有几分相似，手里的帆布包上绣着桂花，和剪刀柄的花纹一样。“你是顾晓？”
顾晓愣了愣，走进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到工作台上的剪刀和红绸，她的眼睛突然红了，“这是我爷爷的剪刀！他说要给我绣完嫁衣的盘扣，可去年他走了，我再也没机会让他看到我的设计了。”
老顾的虚影飘到顾晓身边，声音哽咽：“晓晓，爷爷在这儿…… 爷爷看到你的设计了，很好看，比爷爷做的还好。”
顾晓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摸了摸剪刀柄：“爷爷，我知道你一首没走，我把嫁衣的领口留着，就是等你来帮我绣完最后一对盘扣。”
陆沉把绣到一半的盘扣递给顾晓：“你爷爷一首在帮我，这是你们一起绣的盘扣，现在，该你完成最后几针了。”
顾晓接过针线，手指有些发抖，却一针一线绣得很认真。老顾在旁边看着，眼里满是欣慰，银镯子的光芒越来越柔和，映在盘扣上，像是撒了层星光。
最后一针绣完时，顾晓举起盘扣，红绸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同心结的中间，正好能放进一颗小小的珍珠 —— 是老顾早就准备好的，藏在剪刀柄的暗格里，陆沉刚才才发现。
“爷爷，你看，盘扣做好了。” 顾晓的眼泪掉在盘扣上，却笑着说，“我结婚那天，会把它缝在嫁衣上，就像你一首在我身边一样。”
老顾的虚影慢慢变得透明，声音却很清晰：“晓晓，好好生活，爷爷会在天上看着你。” 他看向陆沉，眼里满是感激，“小伙子，谢谢你帮我完成了心愿，这把剪刀，就留给你吧，或许以后还能帮到别人。”
老顾的身影消失时，剪刀突然发出一阵微光，刀刃的缺口自动愈合，刀柄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 “归” 字，和墨玉碎片上的字一模一样。陆沉拿起剪刀，银镯子碰上去时，缺口里掉出一小块布料碎片，是民国蓝布，上面绣着半朵莲花 —— 和传承堂里民国账本的封皮布料，一模一样。
“这布料……” 顾晓凑过来看，“我爷爷说，这是他年轻时从一个老顾客手里收的，说是什么‘守书人’的布料，当时我还以为他在讲故事。”
陆沉心里一动，把布料碎片放进木盒：“这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谢谢你告诉我。”
顾晓把盘扣小心地收进帆布包：“要是以后还有我爷爷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对了，我昨天在邻市的旧物市场，看到一个穿蓝色围裙的小姑娘，拿着和你这把很像的剪刀，说要找‘子时旧物屋’，你认识她吗？”
“穿蓝色围裙的小姑娘？” 陆沉愣了愣，想起赵桂兰说过，陆安之前提过要收个学徒，“可能是来应聘的，我会留意的。”
顾晓走后，陆沉把剪刀放在玻璃柜里，旁边放着老顾的裁缝笔记，卡片上写着 “老顾的剪刀，藏着嫁衣的约定”。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剪刀柄的 “归” 字上，和归尘门的微光呼应着，像是在说 “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走到传承堂，把民国蓝布碎片放在账本上，碎片和账本封皮完美贴合，上面的半朵莲花，正好和账本里夹着的婚书（之前没注意到）上的莲花拼成一朵完整的 —— 婚书的落款是 “民国二十五年，林晚秋与顾伯言”，顾伯言的名字，和老顾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难道老顾和林晚秋的丈夫，有什么关系？” 陆沉喃喃自语，银镯子突然发烫，三块墨玉碎片在木盒里轻轻颤动，指向婚书的夹层。
他小心地拆开婚书，夹层里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是林晚秋的字迹：“伯言，归尘门的暗格钥匙，藏在顾记裁缝铺的桂花木剪刀里，若我出事，让陆家人取走。”
陆沉拿起老顾的剪刀，仔细看刀柄 —— 桂花木的纹理里，果然有个小小的凹槽，正好能放进一块墨玉碎片。他把 “归” 字碎片放进去，凹槽发出绿光，剪刀柄弹开一个小暗格，里面是一把铜制钥匙，上面刻着 “传承堂第三柜”。
原来老顾的剪刀，不仅藏着对孙女的执念，还藏着归尘门的钥匙！陆沉握着钥匙，心里的线索渐渐清晰：林晚秋的丈夫顾伯言，和老顾是亲戚，他们都是守书人的助手，负责保管归尘门的线索，而林浩找墨玉，不仅是为了走私账本，更是为了归尘门后的秘密。
窗外的桂花还在飘，落在传承堂的账本上，像是在为这个发现祝福。陆沉把钥匙和碎片收好，坐在藤椅上，看着玻璃柜里的旧物 —— 绣帕、篮球、唱片、剪刀，每一件都藏着一个温暖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连着主线的线索。
他知道，第一卷还没结束，林浩虽然落网，但他的同伙还没抓到，民国账本里的秘密还没完全揭开，那个穿蓝色围裙的小姑娘（林晓）也即将到来，旧物屋的故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银镯子贴在腕间，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在说 “别着急，慢慢来”。陆沉拿起老顾的裁缝笔记，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是老顾写的：“旧物会老，但执念不会，只要有人记得，爱就永远不会消失。”
月光爬上窗台时，陆沉把笔记放回玻璃柜，旧物屋的灯还亮着，像是在为下一个执念，为下一段故事，悄悄等待着新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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