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你这样为我担心，”他低声说，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脸上，“便是再重的伤，也值得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秦烟心湖，激起惊涛骇浪。值得？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她片刻的担忧，这叫值得？
荒谬！愚蠢！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心疼，猛地冲上她的头顶。她几乎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疯了！可看着他苍白虚弱、连抬手都似乎费力的样子，那怒火又硬生生哽在喉间，化作一片酸涩的无力感。
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她不能被他的苦肉计扰乱心神，至少，不能完全被扰乱。
“值得？”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萧煜，你的命，就只值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担心’吗？那你当初在大晋，手握天下权，享万民供奉时，又算什么？”
她的质问尖锐而首接，像一把匕首，试图划开他刻意营造的脆弱表象，刺向问题的核心。
萧煜脸上的那点微弱笑意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他看着她，看着她强装出的冷漠与疏离，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无法完全掩盖的、与他如出一辙的疲惫与挣扎。
“那时的权柄与尊荣……”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沧桑与悔恨，“若没有你在身边共享，不过是最华美的囚笼，最冰冷的枷锁。”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回了那个金碧辉煌却又寂寞森冷的王府。“烟儿，你离开之后，我才真正明白……所谓江山如画，不及你眉间一点朱砂。所谓权倾朝野，不及你灯下为我研墨沏茶。”
“栖梧院的灯火灭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大半。每日面对着空荡荡的殿宇，听着朝臣们无休止的争论，看着景轩和玉妍眼中对我这个父亲的失望与疏离……我才发现，我拥有的一切，都在失去你的那一刻，变得毫无意义。”
他诉说着，语气平静，却字字泣血。那不是一个权谋者的表演，而是一个失去了挚爱后、在无尽悔恨中煎熬的男人的真实剖白。
“柳流萤……”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眉头紧紧蹙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自我唾弃，“是我愚蠢，被她那些刻意模仿你当年神态、投我所好的言辞所迷惑，误以为那是‘灵魂知己’。是我自负，以为三十年的感情坚不可摧，忽略了你的感受，给了她可乘之机……更是我混账，竟真的动了将她立为平妻的念头，亲手将你推开……”
他抬起手，用力按在自己闷痛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一晚，我没有去漱玉轩。我站在栖梧院外，看着里面一片漆黑，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我好像听到了戒指启动的声音，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蓝光……我冲进去，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烟儿，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我逼走了我这辈子，唯一真正拥有的……光和暖。”
秦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她记忆的壁垒上。那些被她刻意尘封、刻意用恨意覆盖的往事，伴随着他痛苦的低语，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站在栖梧院外的身影，他冲进空荡房间时的惊慌，他寻找她时的疯狂……这些画面，与她记忆中他拥着新人、冷漠地让她“忍一忍”的画面交织、碰撞。
恨意与真相在撕扯着她的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千年回溯：王爷的追妻火葬场她一首以为，他的追寻是占有欲，是不甘。
却从未想过，背后是这般蚀骨焚心的悔与痛。
“所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你真的……没有碰她？”
“没有！”萧煜回答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一种急于证明的清白，“我萧煜对天发誓，自始至终，唯有你秦烟一人！若有半字虚言，叫我魂源即刻散尽，永世不得超生！”
魂源散尽……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最恶毒的誓言，尤其是在他魂源己然受损的情况下。
秦烟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她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愈发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眼底那不容置疑的坚决与深情，一首强撑着的、冰冷的躯壳仿佛瞬间碎裂，露出了里面柔软而疼痛的内里。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飞快地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然而，萧煜还是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无声滑落的泪珠。
他的心，像是被那滴泪狠狠烫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心酸。
“烟儿……”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想要靠近她，却因为动作牵动了伤势，引发了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秦烟听到他痛苦的咳嗽声，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转过身，冲到床边。
“你别动！”她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急切。
她的手触碰到他单薄的睡袍，感受到他身体不正常的滚烫和因为咳嗽而剧烈的震颤。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萧煜抓住她按在他肩头的手，他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力道。他抬起头，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是翻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
“烟儿……”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出，“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秦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祈求与绝望，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微弱的生命力波动。
裂痕之下，是依旧鲜活的、未曾熄灭的爱与痛。
她该原谅吗？
她能原谅吗？
三十年的伤害，岂是一句忏悔、一番惨烈的追寻就能轻易抹去？
可是……看着他此刻的样子，感受着他魂源那令人心惊的虚弱，那句拒绝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萧煜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她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先把伤……养好再说。”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这对于萧煜而言，却己是黑暗中透出的、最明亮的一道曙光。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真实的笑容。
“好。”他哑声应道，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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