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隐的效率极高，不过一刻钟，一位穿着得体、提着精密医疗箱的中年医生便跟在墨隐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门口。医生姓陆，是萧煜的私人医疗顾问，显然对萧煜的状况并不陌生，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只是眼神微凝，便快步上前。
“秦小姐，请让我来。”陆医生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秦烟松开扶着萧煜的手，后退一步，给医生让出空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还残留着萧煜睡袍上冰凉的湿意和他身体滚烫的温度，两种极端的触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纷乱如麻。
陆医生熟练地为萧煜进行检查，测量体温、血压、心率，又用听诊器仔细听着他的心肺，眉头越皱越紧。他翻开萧煜的眼睑查看，又让他伸出舌头，最后，他的手指搭上了萧煜腕间的脉搏，屏息凝神，久久不语。
秦烟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陆医生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心脏像是被悬在了半空。她能感觉到，萧煜的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良久，陆医生才缓缓收回手，面色凝重地转向秦烟，又看了一眼床上闭目忍耐的萧煜，似乎有些犹豫。
“陆医生，首说无妨。”萧煜闭着眼，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了然。
陆医生叹了口气，对秦烟说道：“秦小姐，萧先生的身体……非常不乐观。他体内似乎存在一种……我无法用现代医学完全解释的能量枯竭现象，导致了多器官功能出现衰退迹象，免疫系统也极其脆弱。这次的高烧和虚脱，是这种内在衰竭的外在表现，普通的抗生素和退烧药效果有限，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无法根治。”
能量枯竭……多器官功能衰退……
这些词语像冰锥一样刺入秦烟的耳中。她知道，这就是魂源损伤在这个世界的表现形式。
“那……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陆医生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医者面对未知病症时的无奈：“常规医疗手段只能进行支持性治疗，延缓衰竭的速度。最重要的是……绝对静养，避免任何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补充高能量、易吸收的营养。但是……”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按照目前的衰竭速度，如果找不到根本的解决方法，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秦烟己经明白了。
恐怕……时日无多。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萧煜还要苍白。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床头柜，指尖用力到泛白。
床上，萧煜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秦烟，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陆医生口中那个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人不是他。
“我知道了，陆医生，麻烦你了。”萧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冷静，“按照之前的方案，先用药吧。”
陆医生点了点头，从医疗箱里取出配好的药剂，给萧煜进行静脉注射。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入他的血管，他的眉头因为针尖刺入的痛感而微微蹙起，但很快就舒展开，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仍在忍受着不适。
秦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他苍白的手背上清晰的血管，看着那冰冷的药液一点点进入他的身体，看着他那副仿佛听天由命的平静模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愤怒和无力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他知不知道他可能会死？！
为了那所谓的“赎罪”，为了找到她，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献祭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愚蠢！疯子！
陆医生完成注射，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一些口服药物，便提着药箱跟着墨隐离开了。卧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药液滴入调节器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阳光移动，落在萧煜的脸上，将他长而密的睫毛映出清晰的影子。注射了药物后，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却依旧浓重地笼罩着他。
秦烟一步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千年回溯：王爷的追妻火葬场
“听到了吗？”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陆医生的话。”
萧煜缓缓睁开眼，迎上她的目光，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听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秦烟追问，语气咄咄逼人，“就这样……等着吗？”
萧煜沉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歉然，有不舍，有深深的眷恋，最终都化为一片沉静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温柔。
“烟儿，”他轻声唤她，声音像是叹息，“能再见到你，能知道你还愿意为我担心……于我而言，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其他的……我不敢再奢求。”
“不敢奢求？”秦烟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却涌上了热意，“萧煜，你当初强行立平妻的勇气呢？你燃烧魂源穿越时空的决绝呢？现在告诉我你不敢奢求？！你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失控的尖锐，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萧煜被她吼得怔住，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密密麻麻地疼。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在半空中被秦烟猛地打开。
“别碰我！”她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般，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下，“萧煜，我告诉你！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你的命是你欠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就这么算了！你听见没有！”
她哭喊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和那份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旧深埋的爱意，全都倾泻出来。
萧煜躺在床上，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样子，心脏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如此……脆弱。在他的记忆里，她永远是冷静的、坚韧的，即使在最伤心的时候，也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开。
是他，又一次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巨大的悔恨与心痛淹没了他。他挣扎着，不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强行撑起上半身，朝着她伸出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痛楚与哀求：
“烟儿……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他的动作牵动了输液管，手背上的针头处瞬间洇出一小片殷红。
秦烟看到那抹刺目的红色，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冲上前，按住他流血的手背，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急切：“你别动！谁让你乱动的！”
她手忙脚乱地抽过床头的纸巾，按住他手背的针眼，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掉，滴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萧煜任由她按着，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布满泪痕的脸，眼底充满了心疼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好，我不动。”他顺从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都听你的。”
秦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西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眼泪的咸涩，以及一种历经生死劫难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感。
恨吗？依旧恨着。
怨吗？依旧怨着。
可是，比起让他消失，那些恨与怨，似乎都变得可以暂时搁置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虽然还带着红肿。
“萧煜，你听着。”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给我好好活着。‘启明’的对赌还没有结束，秦氏的麻烦还没有解决，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你不准有事。”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执掌王府、发号施令的摄政王妃。
萧煜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带着倔强与生机的眼眸，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终于迎来了春日的第一缕暖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他承诺道，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我答应你。”
为了你，哪怕苟延残喘，哪怕逆天改命，我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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