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望着柳儿离去的背影，嘴角那抹笑意渐渐收敛。窗外夜色浓重，许都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如同这乱世中的各方势力，闪烁不定。
「有限的成功……」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窗棂，「就像下棋时只吃了对方一个卒，却暴露了自己的马。」
他转身走向书案，案上摊着一幅简陋的许都地图。地图上几个不起眼的标记，只有他自己知道意味着什么。
「陛下。」柳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些许慌乱，「慕容将军那边……他又系上那条腰带了！」
刘协扶额。这个慕容平，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这记性真是让人头疼。上次追击山匪时，就因腰带突然松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裤子摔了个狗吃屎，成了全军笑谈。
「去，找个小太监，假装不小心把茶水泼他裤子上。」刘协无奈道，「让他必须换条裤子——连带腰带一起换掉。」
柳儿忍俊不禁：「陛下这主意好，奴婢这就去办。」
刘协摇头苦笑。在这生死攸关的谋划中，还得操心臣子的裤子问题，说出去都没人信。
***
丞相府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曹操端坐主位，面色阴沉。曹丕垂手站在下首，卢洪和赵达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两天。」曹操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卢洪，孤再给你两天时间。若还查不出幕后主使，你这校事府都督就别当了。」
卢洪额头触地：「属下必定查明真相！」
「父亲，」曹丕适时开口，「校事府办案急切，儿臣以为应当稍加约束，以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曹操冷冷瞥了曹丕一眼。他这个儿子，心思缜密，借机打压校事府的意图明显。但话说得在理——校事府最近确实太过放肆。
「即日起，校事府缉拿人犯，需经孤亲自批准。」曹操沉声道，「但调查不受限制。卢洪，你还有什么线索？」
卢洪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丞相，山匪头目招供，指使者是北方口音的军官。臣怀疑宫中有内应，否则他们怎会知道兵力调离的时机？」
「北方口音？」曹操手指轻叩桌面，「军营里北方将领可不少啊。」
曹丕心中一紧。他保释慕容平没多久，若是再牵扯出来……
「父亲，」曹丕谨慎措辞，「北方将领众多，若是大肆调查，恐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况且慕容将军刚被证明无辜，再查下去，怕是寒了忠臣之心。」
卢洪急道：「丞相，那山匪描述模糊，只说对方蒙面、声音粗哑。但宫中必有内应，这是肯定的！」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他何尝不知道曹丕在打什么算盘？但校事府近来的确越来越不受控制，借机敲打一下也未尝不可。
「就按丕儿说的办。」曹操一锤定音，「校事府缉拿权限收回，但调查要继续。卢洪，两天，记住你的期限。」
卢洪咬牙应下，眼中满是不甘。
***
刘协得到消息时，正在用早膳。
柳儿低声禀报：「陛下，丞相收了校事府部分权力，现在他们抓人要丞相亲自批准了。卢洪被限两日内破案。」
刘协筷子顿了顿，继续夹起一块腌菜。
「曹丕果然没让我失望。」他细细咀嚼着，「借机打压校事府，正合我意。」
「可是陛下，卢洪只有两天时间，他一定会发疯似的追查。」柳儿担忧道。
刘协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所以才要让所有人潜伏更深。资金往来都处理干净了？」
「正在办。」柳儿点头，「只是耿纪大人那边问，要不要暂时撤离许都？」
「不。」刘协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让他们静默即可，撤离反而引人怀疑。」
他走到窗边，晨光中许都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车马的轱辘声隐约可闻，一片太平景象。
可刘协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咱们的慕容将军呢？」他突然问。
柳儿忍不住笑：「按陛下的吩咐，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把茶水泼他裤子上了。慕容将军气得首跳脚，但只好去换了整套衣服。」
刘协也笑了：「但愿这次他能记住教训。」
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陛下在担心什么？」柳儿察言观色。
刘协轻叹：「卢洪不是省油的灯。两天时间，他一定会用尽手段。」
***
卢洪确实在用尽手段。
校事府内，他红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卷宗。赵达坐在他对面，神色忧虑。
「你太急躁了，卢兄。」赵达劝道，「这样查下去，只会得罪更多人。」
「得罪人？」卢洪冷笑，「赵达，丞相只给我们两天时间！若是查不出来，你我都得完蛋！」
他猛地站起，在房间里踱步：「宫中必有内应，这是肯定的。山匪知道兵力调离的时机，这消息只能从宫中泄露出去。」
「可宫中人多眼杂，怎么查？」赵达摊手。
卢洪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旧宫人查起。那些在宫中待得久的，人脉广的，都有可能。」
赵达还想再劝，卢洪己经抓起佩刀：「我去请示丞相，全城搜查！就不信揪不出这些老鼠！」
***
曹丕府上，慕容平正感激涕零。
「多谢公子相救。」慕容平躬身行礼，「若不是公子，末将现在还在校事府大牢里。」
曹丕摆手：「慕容将军不必多礼。校事府近来确实过分，我这也是为军中同袍发声。」
他打量着慕容平。这个北方将领勇武有余，心机不足，正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不过慕容将军，」曹丕状似无意地问，「你上次追击山匪，怎么……呃……裤子突然松了？」
慕容平顿时满脸通红：「公子别提了！那条腰带不知怎的，扣子总是松。末将己经把它扔了！」
曹丕忍住笑：「以后小心些。这次是闹笑话，下次可能就是丢性命了。」
慕容平连连称是，心中暗自发誓再也不买那些花里胡shi的腰带了——字都气错了，是“花里胡哨”。
「对了，」曹丕压低声音，「校事府还在查北方口音将领，你最近谨慎些，莫要与人结怨。」
慕容平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
宫中，刘协接到柳儿的急报。
「陛下，卢洪请示丞相，要在全城大索！」柳儿气喘吁吁，「说是要查叛党和山匪同党。」
刘协心中一沉。该来的总会来。
「耿纪那边通知了吗？」
「己经派人去传话，让他们务必小心。」柳儿道，「可是陛下，若是全城搜查，难保不会查出什么。」
刘协沉吟片刻：「让我们的人继续潜伏，不要有任何动作。资金往来务必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
「陛下这是？」柳儿疑惑。
「给曹丕添把火。」刘协笔下不停，「提醒他，校事府若是借全城大索之机重新扩张势力，对他不利。」
作者“浩瀚宇宙的星辰大海”推荐阅读《坏了坏了，曹贼挟我令诸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柳儿恍然大悟：「陛下是要曹丕阻止卢洪？」
「阻止不了，但可以限制范围。」刘协封好信，「曹丕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信送出去了，刘协却依然心绪不宁。
「陛下还在担心什么？」柳儿问。
刘协望向宫墙之外，目光深远：「我担心的是，咱们的人能躲过去，那些无关的人却可能遭殃。」
柳儿不解。
「全城大索，校事府宁错杀不放过。」刘协语气沉重，「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要受牵连。」
***
果然，第二天清晨，曹操下令许都戒严，许进不许出。
校事府和军队联合行动，开始了地毯式搜查。家家户户被敲门盘查，街上行人被拦下询问，一时之间，许都人心惶惶。
卢洪亲自带队，不放过任何线索。他相信，如此规模的搜查，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耿纪的组织首当其冲。
「大人，我们有两个外围成员被抓了！」耿纪的属下慌张来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是严刑拷打……」
耿纪脸色发白。多亏陛下提前预警，他己经让核心成员躲藏起来，自己也换了好几个住处。
「切断所有联系。」耿纪下令，「特别是与宫中的联系，暂时全部中断。」
「那陛下那边？」
「陛下会理解的。」耿纪叹道，「现在保命要紧。」
他透过藏身处的小窗，看着街上校事府士兵来来去去，心中惴惴。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
曹丕府上，他正在与几个心腹商议。
「卢洪这是要借机翻身啊。」一个幕僚道，「全城大索，若是真让他查出什么，校事府的权力很快就会恢复。」
曹丕点头：「父亲虽然收了校事府部分权力，但若卢洪真能破案，必定重新得宠。」
「公子有何打算？」
曹丕沉吟：「不能让卢洪太顺利。你们去散播消息，就说校事府借机打压异己，滥抓无辜。」
幕僚们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曹丕独自沉思。他何尝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从山匪袭击到校事府权力被削，这一连串事件太过巧合。
但他乐见其成。校事府权力过大，对他将来不利。至于幕后之人……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利益，暂时可以放任。
***
宫中，刘协也得到了耿纪组织受挫的消息。
「耿纪本人逃脱，但数名外围成员被捕，与宫中的联系也中断了。」柳儿禀报。
刘协闭目片刻。这是他预料中的结果。
「我们的人呢？」
「都安全。」柳儿道，「资金往来己经处理干净，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
刘协稍稍安心。但很快，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陛下，」一个小太监慌张来报，「校事府抓了一个旧宫人，说是可能知道内情。」
刘协心中一震：「谁？」
「一个姓王的老宫人，在宫中三十多年了，去年才放出宫去。」小太监道，「据说……据说他曾经与柳儿姑姑有过接触。」
柳儿顿时脸色煞白。
刘协握紧了拳。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奴婢与他只是偶然见过几面，并无深交啊！」柳儿慌忙解释。
刘协摆手：「我知道。但卢洪不会放过任何线索。那老宫人年纪大了，怕是经不住酷刑。」
柳儿跌坐在地，眼中含泪：「是奴婢连累了他……」
刘协扶起柳儿：「乱世之中，谁不是身不由己？只希望那老宫人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但他心里清楚，卢洪现在如同疯狗，见谁咬谁。老宫人落入他手中，凶多吉少。
***
校事府大牢内，惨叫声不绝于耳。
卢洪亲自审问被抓来的老宫人。
「说！宫中有谁与山匪勾结？」卢洪厉声问。
老宫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卢洪拿起烧红的烙铁，「那你怎么认识柳儿的？」
「只是……只是偶然见过……」老宫人气息微弱，「她曾经给过小的些银钱，让小的关照一下出宫的姐妹……」
卢洪眯起眼睛。柳儿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宫女，若是她有问题……
他不敢想下去。但这是条线索，绝不能放过。
「继续用刑！」卢洪下令，「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牢房外，赵达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不忍地别过头去。
「卢兄，这老宫人年纪大了，再用刑怕是会死。」赵达低声道。
「死了也得查！」卢洪红着眼睛，「赵达，就剩一天时间了！若是查不出来，你我就得死！」
赵达默然。他知道卢洪说得对，丞相从不开玩笑。
***
夜幕降临，许都的戒严仍未解除。
刘协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校事府的方向。他知道，那个老宫人正在受刑。
「陛下，去歇息吧。」柳儿轻声劝道，眼睛还是红的。
刘协摇头：「柳儿，若是那老宫人扛不住，供出与你的接触，你会很危险。」
柳儿跪下：「陛下，若是真到那一步，奴婢愿以死谢罪，绝不连累陛下！」
刘协扶起她：「别说傻话。我既然用你，就会护你周全。」
他沉思片刻，忽然道：「去，把曹丕送我的那对玉璧找出来。」
柳儿不解，但还是照做。
「陛下要玉璧何用？」
刘协着温润的玉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给曹丕送去，就说我感谢他约束校事府，保宫中安宁。」
柳儿恍然大悟。陛下这是要借曹丕的手，保护宫中的人。
「奴婢这就去办。」
柳儿离去后，刘协独自站在黑暗中。
有限的成功？现在想来，这成功太过渺小。羞辱了曹操，引发了内部猜疑，打击了校事府气焰——可代价呢？
耿纪组织受创，无辜的老宫人受刑，许都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而他，大汉天子，只能在这深宫中，靠着小聪明和权谋，苟延残喘。
「乱世如棋……」他喃喃自语，「可这棋局中，谁不是棋子？」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满许都。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
刘协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为了大汉，也为了自己。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有限的成功，也是成功。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三更了。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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