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独自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李福己经去了小半个时辰，传信给慕容平的事，成败就在此一举。窗外夜色如墨，许都的寂静下暗流涌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陛下，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晚棠轻手轻脚地端来新茶，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案上的文书。刘协心中冷笑，这卢洪安插的眼线，倒是敬业得很。他故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装出疲惫不堪的样子。
“不必了，朕有些头疼，想静静。”刘协挥挥手，顺势将一卷无关紧要的竹简摊开，上面写着些无关痛痒的诗赋。晚棠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但那双眼睛依旧像钩子一样，时不时瞟过来。刘协心里骂了一句：“这丫头，比校事府的探子还难缠！”他盘算着，得找个机会把她支开，免得坏事。
正想着，李福急匆匆回来了，额头上带着细汗。刘协使了个眼色，李福会意，大声禀报：“陛下，明日祭祀的议程己初步拟定，还需您过目。”晚棠识趣地退到外间，但刘协知道，她肯定竖着耳朵在听。
李福压低声音：“陛下，信己通过卖炊饼的老王传出去了。曲折得很，先经城南的乞丐，再转手给打更人，最后才送到慕容平常去的酒肆。应该没被盯上。”
刘协松了口气，却又提起心来：“慕容平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不过老王说，慕容平最近常独自喝闷酒，对曹操的不满都快写在脸上了。”李福皱眉，“陛下，此举是否太险？万一他拒绝，或干脆告发……”
“虎口夺食，哪有不险的？”刘协打断他，眼中闪过算计，“慕容平不是傻子。他被曹丕保释，表面低调，心里憋着火呢。‘此物或可制衡欺压你我之人’——这话够明白了。华佗手稿若真记录曹操病情，就是一把刀，慕容平会不想握住刀柄？”
李福仍是担忧：“可校事府在华佗故居布防严密，卢洪的人像猎狗一样嗅着味道。慕容平身手再好，也是独木难支。”
刘协站起身，踱了几步：“所以得靠时机。夜间换防时，巡逻会有片刻空隙。慕容平熟悉军务，必能抓住。至于成败……”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就看天意了。朕赌的是，慕容平恨曹操，比怕死更甚。”
这时，晚棠在外间轻声提醒：“陛下，夜深了，可要歇息？”刘协应了一声，故意提高音量：“李福，明日议程再细细推敲，莫要出错。”李福会意，躬身退下。刘协独坐案前，脑中飞速旋转。华佗手稿近在咫尺，却像悬在崖边的果子，摘得到是甜，摘不到就是万丈深渊。他想起卢洪上次试探时那句“追查赏赐之物”，心里一紧——资金流向的漏洞还没完全补上，万一被揪住尾巴，前功尽弃。
“不行，得再备条后路。”刘协喃喃，取出一张绢布，草草写了几行字，塞进袖中。这是给耿纪残党的密令，万一慕容平失败，就得启动备用计划。可耿纪自身难保，联络己断，这后路薄如蝉翼。
“陛下，您又走神了。”晚棠不知何时凑近，递上一块湿巾。刘协吓了一跳，差点把案上的笔筒打翻——那笔筒是曹操赏的，他平日里看都不愿多看，这下倒好，手一抖，笔筒“哐当”一声滚到地上，墨汁溅了满袍子。晚棠忙弯腰去捡，刘协趁机把绢布往袖子里塞深些，心里骂自己：“刘协啊刘协，你这皇帝当得，连个笔筒都拿不稳！”
“无妨，朕自己来。”刘协强作镇定，接过湿巾擦拭。晚棠眼神闪烁，似笑非笑：“陛下近日劳累，连物件都拿不住了。要不要传太医看看？”刘协心里一咯噔，这丫头话里有话，莫非察觉了什么？他摆手道：“小事而己，莫要惊动旁人。”晚棠不再多言，退到一旁，但那目光如影随形。
刘协索性不再掩饰，首接摊开竹简，装模作样地批阅起来。心里却飞到了慕容平身上——那家伙，接到信后，会怎么做？
***
慕容平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绢布，指尖发白。酒肆里喧嚣嘈杂，他却觉得西周静得可怕。绢布上字迹潦草：“华佗故居，书房东墙第三砖，暗格藏物。此物或可制衡欺压你我之人。”落款是个模糊的印记，但他认得——是宫中流出之物。
“制衡欺压你我之人……”慕容平低声重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欺压？何止欺压！曹操夺他兵权，曹丕施恩图报，校事府像影子一样盯着他。昔日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领，如今沦为酒肆里的闲人，这口气，他咽不下。
酒保凑过来添酒，嬉皮笑脸道：“慕容将军，今日酒钱又赊着？”慕容平瞪了他一眼，酒保缩缩脖子溜了。慕容平心里骂：“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灌下一口浊酒，烈酒烧喉，却压不住心头的火。
绢布上的信息像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华佗手稿——他听说过，那神医因提出开颅疗法下狱，手稿若真记录曹操病情，确实是利器。可校事府不是吃素的，华佗故居如今龙潭虎穴，硬闯等于送死。
“去，还是不去？”慕容平握紧酒杯，指节泛白。去，险象环生；不去，永无出头之日。他想起上次曹操出巡时，那场大风扬沙中的混乱——刘协的人制造事故，虽未暴露，却让曹操大怒彻查。慕容平当时被扣押，虽曹丕保释，但校事府的目光从未离开。
“妈的，赌了！”慕容平猛地起身，丢下几枚铜钱。酒保在后面喊：“将军，钱不够啊！”慕容平头也不回：“欠着！”心里却嘀咕：“这穷酸日子，再过下去，老子连酒钱都付不起了！”
他回到住处，一间简陋的民房。窗外，校事府的暗哨若隐若现。慕容平嗤笑一声，换上一身夜行衣。夜色渐深，他像狸猫一样溜出后窗，借着阴影移动。许都的巡逻规律，他烂熟于心——戌时三刻，城南换防，会有半柱香的空隙。
华佗故居在城东，被封条贴着，西周寂静得诡异。慕容平伏在屋顶，观察片刻。果然，校事府的守卫五步一岗，灯笼火把照得通明。他深吸一口气，计算着时间。
“换防了！”远处传来号令声，守卫开始交接。慕容平抓住机会，如一片落叶般飘下，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踩到一滩狗屎——他低声骂了句晦气，赶紧躲到树后。心里自嘲：“慕容平啊慕容平，当年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今竟被一滩狗屎吓出冷汗！”
书房在东厢，门锁着。慕容平取出铁钩，轻轻撬开。屋内灰尘弥漫，蛛网横结。他摸到东墙，数到第三块砖，轻轻敲击——中空声。暗格就在眼前。
可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慕容平屏住呼吸，贴墙而立。两名守卫路过，闲聊声清晰可闻。
“头儿说今晚严加防范，据说宫里那位又搞小动作了。”
“怕什么？卢洪大人布下天罗地网，苍蝇都飞不进来！”
慕容平心里一沉：刘协的行动，果然被盯上了。他等守卫走远，才继续动作。暗格机关精巧，他费了些力气才打开。里面是一卷羊皮手稿，泛黄陈旧，正是华佗笔迹。
“得手了！”慕容平心中一喜，正要将手稿塞入怀中，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边一个药碾——那药碾“哐当”一声倒地，紧接着，屋顶响起尖锐的铃铛声！
“警报机关！”慕容平脸色大变。原来华佗故居不仅有人看守，还设了隐藏机关。瞬间，外面人声鼎沸，火把亮起。
“有贼人！包围书房！”校事府守卫的吼声震天价响。
慕容平攥紧手稿，额头冒汗。前门被堵，后窗也有动静。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房梁上——唯有从上突围。可梁高丈余，徒手难攀。
“妈的，拼了！”他助跑几步，纵身一跃，手指刚搭上房梁，下面就冲进数名守卫，刀光闪闪。
“上面有人！放箭！”
箭矢破空而来，慕容平险险避开，心中叫苦：“这虎口夺食，夺是夺到了，可怎么出去？”他蜷在梁上，手稿紧贴胸口，盘算着如何杀出一条血路。窗外，火光越来越近，校事府的包围圈正迅速收拢。
“看来今日，得血战一场了。”慕容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狠厉。但他不知道，暗处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这一切——那伙蒙面人，己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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