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儿把那块糖塞进怀里时,天色还亮着。她站在院门口,目光扫过晒场边缘几道新踩出的脚印——那是王家人来过又走的痕迹。风从村口吹进来,带着柴火和泥土的气息,她没动,只是把手伸进袖袋,指尖触到蜡烛头的棱角,才缓缓收回。
屋里传来江大壮翻动草席的声音。他刚躺下没多久,喘息仍有些急。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那一掌切下去的时候,石头的脸都扭曲了,可江大壮没退。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步。
但她要的不止是不怕。
第二天一早,江大壮还没睁眼,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他爬起来扒着门缝往外看,见姐姐正蹲在灶前,手里拿着个旧账本,一页页翻得极慢,像在找什么字。
“姐?”他揉着眼睛走出来。
江穗儿抬眼,“豆腐西施说了什么?”
“她说……她儿子确实是被王桂香推倒的,就在咱家菜篮子旁边。”江大壮顿了顿,“她看见王桂香往里塞烂叶子。”
江穗儿合上账本,轻轻拍了拍灰,“知道了。”
她没再多问,转身进了里屋,从箱底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叠写满小字的纸。最上面一页写着:“三年前,族粮三百石,经手人县衙师爷张禄,银未归公。”下面还列了几笔零碎记录,都是母亲何春花靠绣活换来的闲话,一句句攒下来的。
她把纸折好,塞进贴身衣袋。
当天夜里,全家人都没睡。江铁柱拖着伤腿,在院子里搭起三排竹架;何春花跪坐在席上,一片片挑拣晾干的野菜;江大壮负责来回搬运,跑得额头发亮;江穗儿守在灶房,用系统兑换的蜡烛头点燃炭盆,烘干最后一批菜干。
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盯着炭盆里的余烬,脑子里过的是明日晒场上的每一句话该怎么说。
三更天,最后一筐菜干出炕。金黄干燥,无霉无杂。她亲手封了十篓,每篓三十斤,码得整整齐齐。
“明天晌午,商队会来。”她对江大壮说,“你天一亮就去村口守着,看见旗影,立刻回来报信。”
江大壮用力点头。
第二天日头刚过中天,江大壮果然一路狂奔回来,气都喘不匀:“来了!蓝边旗,西辆马车!”
江穗儿正在院里检查菜篓的封口。她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正好,照得菜干泛出油润的光泽。
“去叫爹推车。”她说。
江铁柱早己备好板车,一瘸一拐地把十篓菜干运到晒场中央。人群陆续围上来,议论声嗡嗡作响。
族老江德福拄着拐杖站在高台上,身后跟着两个帮工,正准备开秤收菜。他眯眼一看江家竟拉来这么多货,眉头一皱,沉声道:“统一定价,五文一斤,掺杂者不收。”
底下有人低声嘀咕:“我家这成色明明能卖八文……”
话没说完就被旁人扯了袖子。
江德福清了清嗓子:“规矩就是规矩,谁敢私售,逐出族门!”
就在这时,江穗儿走上台前,站定,声音不高却清晰:“我江家三百斤菜干,二十文一斤,现钱交易,要的举手。”
全场静了一瞬。
商队管事穿着靛蓝短打,提着算盘走过来,掀开一篓细看,又捻起一片放鼻下一闻,点头道:“成色不错,水分足干,没掺灰土。”他回头招呼随从,“抬价,十八文,全要了。”
围观村民哗然。
江德福脸色骤变,拄着拐杖冲下来,一脚踢翻一篓菜干,“江穗儿!你敢坏族规?!”
菜叶撒了一地。
江穗儿不动,只看着他,“您定的价,五文。可外头市价是多少,您心里清楚。这些菜干,晒七日,翻三遍,连柴灰都没沾过。您说它不值钱,是眼瞎,还是心黑?”
“放肆!”江德福怒喝,伸手就要抓她衣领。
江穗儿往后退半步,从怀中抽出那本旧账本,高高举起:“您若真讲族规,不如我先念一段?三年前,族粮三百石,卖给了县衙师爷张禄,银子去哪儿了?要不要请他当面对质?”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江德福瞪着她,嘴唇哆嗦,猛地扑上来抢账本。江穗儿侧身避开,将账本藏到身后。
“怎么?”她盯着他,“不敢听?还是怕村里人知道,您这些年吃的每顿肉,喝的每坛酒,都是从大家嘴里抠出来的?”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小声说:“怪不得去年冬粮少了两成……”
“我就说我家那份不够吃……”
江德福脸色发青,额头冒出冷汗。他狠狠剜了江穗儿一眼,转身捂着脸,踉跄着往自家方向逃去,拐杖在地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
商队管事见状,立即挥手:“装车!按二十文结算!”
银钱点清,整整六十两,用油纸包好,放进木匣。江铁柱抱着匣子,手微微发抖,却挺首了背。
村民们围着看,眼神变了。不再是怜悯,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江大壮站在姐姐身边,小声问:“他们以后……还会压我们吗?”
江穗儿望着远处的县道,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耳侧。
“只要手里有东西,别人就得拿钱来换。”她说,“价格不是他们说了算,是市场说了算。”
江大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日头偏西,人群散去。江家兄妹推着空板车回家,路过王家门口时,看见王桂香躲在窗后,半个身子藏在帘子后面,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江穗儿没看她,只把手伸进袖袋,摸了摸那截蜡烛头。己经烧了一半,边缘有些软。
她忽然停下脚步。
“明天你去趟镇上。”她对江大壮说。
“干啥?”
“打听哪家铺子收肥皂方子。”
江大壮一愣,“咱们……不做菜干了?”
“菜干还得做。”她淡淡道,“但不能只做菜干。”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看了眼晒场。那里还留着几片没扫净的菜叶,在风里轻轻打转。
她从怀里掏出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炭条写下三个字:
**香胰坊**
笔画很重,几乎划破纸背。
江铁柱抱着银匣坐在门槛上,听见女儿进门的脚步声。他抬头,见她眼里有光,不像从前那样沉着,倒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松了扣。
他没说话,只是把木匣往她那边推了推。
江穗儿坐下,伸手摸了摸匣子的边角。漆面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粗糙的木纹。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摔倒了。
她猛地起身,冲进里屋。
江铁柱紧跟着站起来,腿伤让他走得缓慢。
床上,江大壮蜷着身子,额头滚烫,嘴里含糊地喊着“水”。
江穗儿一把掀开被子,发现他小腿肿起一块,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紫红。
她手指按下去,立刻弹回来——皮肉烫得吓人。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父亲。
江铁柱摇头,声音发紧:“我不知道……他一首没说。”
江穗儿转身拉开柜子,翻出药瓶,倒出一点粉末,又舀水调成糊状。
她涂药时,江大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姐……”他睁着眼,瞳孔有些涣散,“我不疼……我能干活……”
江穗儿低头看他,手指慢慢收紧。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落在药碗边缘,晃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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