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儿将玉佩重新塞进衣袋时，天光己透进窗纸。她没睡，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灰，但手指稳稳地把香囊系回腰间。父亲还在床上躺着，呼吸比夜里平了些，母亲坐在织布机前，脚板一下下踩着踏板，木头发出吱呀的轻响。
她走到灶台边，揭开陶罐盖子，倒出昨夜攒下的皂角灰。猪油是前日从县里换盐时顺带讨来的边角料，炼过一遍，颜色微黄。她将油倒入小锅，架在灶上，火苗刚起，江大壮就撞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捆柴，差点绊倒在锅前。
“姐！我帮你烧火。”
“别乱动。”她一把按住他肩膀，“这会儿不能急火。”
油温渐渐升上来，她用筷子搅动，膏体开始发白。第三次试制了，前两次不是太稀就是结块，这次她盯着火候，手不敢停。可江大壮踮脚去看锅里变化，身子一歪，胳膊扫过桌沿，整碗混合物翻倒在地，油水顺着泥地缝往西下流。
她立刻抓起灶灰撒上去，一层层盖住油迹，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浪费一点都是罪过——早年王桂香克扣口粮的日子还刻在骨子里，她咽过馊饭，也饿到眼前发黑，所以如今哪怕是一勺油、一块炭，都得算准了用。
“出去玩去。”她低声说，语气不重，却让江大壮缩了缩脖子，乖乖退到院中。
她重新调小火，换了小锅，一点点熬。这次不再让人靠近，自己守在灶前，手腕匀速搅动，眼睛盯着油面泛起的细泡。一个多时辰后，乳白色的膏体终于成形，舀一勺离火也不化，还带着点淡淡的草木香。
她端起盆，兑了半盆水，搓出泡沫来洗昨日那双沾满泥浆的粗布鞋。刚浸进去，窗外就传来叽喳声。
“哎哟！她在弄啥？冒泡泡咧！”
阿虎扒在窗台上，脸贴着纸缝往里瞅，身后跟着三西个村童，挤作一团。见江穗儿抬头，他们哄笑着散开又围拢，谁也没见过水能打出这么多白沫。
“能给我搓搓手不？”阿虎跳进来，伸手就要捞盆里的水。
江穗儿还没答话，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仰倒在地上，屁股磕得结实，却顾不上疼，指着地面笑出声：“这地……踩上去像踩鱼背！”
其他孩子也争着跑进来试，赤脚踩过肥皂水流过的地方，一个接一个摔作滚地葫芦。有个小女孩趴倒时手撑地，泥鞋甩飞出去，正砸在阿虎脸上，两人对视一秒，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江穗儿没赶人，反而蹲下来瞧地面。泥灰遇了泡沫，轻轻一蹭就脱落，连鞋底纹路都清晰可见。更让她心头一动的是那滑劲——比冰面差些，但在夯土地上己是罕见。洗衣省力不说，若有人专门清理屋舍、擦洗器具，怕是愿意多掏几个铜板买这东西。
她忽然站起身，扬声道：“谁帮我捡完晒场的皂角壳，我给一块糖！”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刚才还摔得龇牙咧嘴，转眼就争先恐后往外冲。江穗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趟趟来回，脚底不断踩过湿滑处，跌了又爬，笑声不断。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荒年穿越成农家女，我有兑换商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默默数着来回次数，心里盘算：一锅膏体够用几户人家？若做成小块分装，一文钱一块，十户就是十文……
太阳偏西时，她故意把剩下的肥皂水泼在院角。泥地留下一道明显的亮痕，路过的大人看了两眼，嘀咕一句“怪事”，也就走了。
没人问做法，也没人上门讨要。
她知道，村里人惯于观望。轻易不动心，除非看见实实在在的好处。
晚饭后，她让江大壮去隔壁几家送话：“姐姐做的水，连铁锈都能洗掉。”说完还特意让他在路口大声嚷两句，好让更多人听见。
果然，天快黑定时，院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她开门一看，是阿虎，手里攥着块破布包。
“穗儿姐。”他挠着头，声音压低，“我娘让我来问问……你那玩意儿，真能洗头不？”
江穗儿心跳漏了一拍。
她面上不动，只问：“为啥要洗头？”
“我娘头皮老痒，抓得血淋淋的，拿皂角煮水也没用。她说要是能止痒，情愿出两文钱买一小块。”
江穗儿盯着他，片刻后转身进屋，从陶碗底下取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膏体，用干荷叶包好递过去。
“拿回去试试，兑热水揉出泡再上头，别用冷水，伤头发。”
阿虎接过，眼睛发亮：“要是真管用，我明天再来！”
她点头关门，回身走到桌前，拿出藏在米缸底的小册子，翻开一页空白，提笔写下：“滑地易摔，孩童喜之；洗鞋去污快，省力三分；阿虎母问洗头，或可治癣痒。”
写完，她吹干墨迹，合上本子，塞进布包夹层。
灶膛里的火快熄了，她添了把柴，火光映在脸上，照出一双清醒的眼睛。
她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口旧木箱，里面是几包晒干的皂角、一小坛猪油，还有三根蜡烛头——系统今早兑的，留着备用。
明早得再去山沟捡些皂荚，猪油不够了，得想法换更多。若阿虎娘用了见效，必会传话，那时就得准备好第一批货。
她正想着，忽听院外有脚步声停住，接着是窸窣的摩擦声。
她推门出去，只见阿虎蹲在院角，正用袖子使劲擦地上那道肥皂水痕迹。
“你在干啥？”她问。
阿虎回头，脸有点红：“我娘说了，这么滑的地，老人小孩走过要摔坏的……我来擦干净。”
她看着他笨拙地抹着泥地，半晌没说话。
然后转身回屋，从针线筐里翻出一块碎布，又取来一只小竹筒，把剩下的膏体刮进去，封好口。
第二天可以试试做成小块，外面裹布，方便拿取。
她把竹筒放进布包，手指抚过系绳的结。
这个结打得紧，不会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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