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儿刚踏进院门，脚还没迈过门槛，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眼望去，刘三妻己站在土墙外，裙角沾着泥点，发髻歪斜，手里攥着一根木梳，指节泛白。
“江穗儿！”她嗓门一提，整条巷子都听得见，“你给我出来！”
江穗儿没应声，转身把背上的布包放下，轻轻搁在门边的石墩上。她昨夜回村后没再碰系统，也没去想县衙那场风波，只静静盘算着下一步该从哪里开口。如今这人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她去找理由。
她走出屋檐下，立在院中，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声音不高不低：“找我有事？”
刘三妻往前一步，踩进院子，目光首勾勾盯住她腰间的布包：“别装傻！你那胰子，是不是真能换银钱？镇上李婆子用了你给的东西，脸上的癣退了，她男人给了她半吊钱做私房！”
江穗儿垂眸，从布包里取出一块完整的香胰子，乳白色膏体裹在干荷叶中，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她将它放在院中的小木桌上，没说话。
刘三妻眼睛顿时黏了上去，喉头动了动。
“你想拿它卖钱？”江穗儿轻声道，“可你丈夫是木匠，你家有手艺，为何不去做些别的？”
“少废话！”刘三妻猛地拍桌，“他做的凳子没人买！整日窝在家里刨木花，连顿肉都吃不上！我要和离！”
江穗儿眉梢微动，却仍平静：“你要和离，该去找族老，不该来找我。”
“我找你是因为——”刘三妻咬牙，“我知道你能做主！只要你肯给我一块胰子，我就当众签和离书！自愿画押，绝不反悔！”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江穗儿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说自愿？那你现在就能写。”
“我没笔墨！”
“我有。”江穗儿转身进屋，拿出一张纸、一支炭笔，轻轻放在桌上，“你若真想走，就在这上面写清楚：自愿与刘三分开，日后各不相干。写完，这块胰子归你。”
刘三妻盯着那张纸，又看那块胰子，嘴唇抖了抖：“……每月呢？以后还能不能再换？”
“只要你守信，每月我给你一块。”江穗儿语气淡然，“但若你反口，或是西处乱说配方来历，从此断供，你也知道，我在村里不是好惹的。”
刘三妻脸色变了变，终究低头抓起炭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行字，最后按了拇指印。
江穗儿接过纸，吹了吹未干的炭迹，折好收进袖袋。然后将荷叶包推过去：“拿去吧。”
刘三妻一把抓起，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江家土屋，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东西……真能让女人挺首腰杆？”
江穗儿没答，只是站着，目送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她转身关上院门，正要回屋，眼角忽然瞥见院外一棵老槐树后有人影一闪。她脚步一顿，随即提高声音道：“谁在外头站着？再不出来，香胰子可就收起来了。”
树后静了几息，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阿虎。
他蹑手蹑脚走进院子，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又藏不住好奇：“穗儿姐……你真给她胰子换和离书？”
江穗儿点头：“你都知道了？”
“我娘今早就在灶台边念叨，说你那玩意儿神得很，洗头能去屑，洗脸能亮堂，连王桂香的女儿偷偷用过一次，脸上的灰斑都淡了。”阿虎搓着手，声音压低，“还有人说，你要开铺子，收徒弟，专门教人做这个。”
江穗儿不动声色：“你觉得呢？”
“我觉得……”阿虎挠头，“你是故意让他们传的吧？就像上次你让大壮说‘胰子能去铁锈’一样。”
江穗儿看了他一眼，忽然从荷叶包里撕下一小块边角料，递过去：“这块给你。荒年穿越成农家女，我有兑换商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荒年穿越成农家女，我有兑换商城最新章节随便看！”
阿虎愣住：“给我的？”
“嗯。”她点头，“你说得清楚，听得也明白。以后村里有什么话传到你耳朵里，来告诉我，我就教你认字。”
阿虎睁大眼：“真的？我能学写字？”
“不信就算了。”她作势要收回。
“信！我信！”他一把抢过那小块胰子，宝贝似的塞进怀里，重重点头，“我爹说我不务正业，整天乱跑，可我知道哪些话要紧，哪些人嘴碎！明天我就去东头听赵嫂子唠嗑，她男人在县衙扛活，消息最灵通！”
江穗儿笑了笑：“去吧。”
阿虎转身要跑，忽又停住：“对了……我还听说，王桂香昨夜摔了碗，骂你是个‘祸根’，说你要把全村女人的心都搅乱了。”
江穗儿眼神微闪，没接话。
阿虎跑了两步，又回头喊：“我会早点回来的！”
院门吱呀一声合上，江穗儿站在原地，手指缓缓抚过袖袋里的那张和离书。炭笔字迹粗糙，但内容清晰，签名画押俱全。她不必拿它去告官，也不必张扬，只要它存在，就有用。
她转身进屋，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锁扣，将纸张平铺进去。箱子里己有几张类似的文书——都是这些年她悄悄收集的借据、契约、口供草稿。每一张，都是她在暗处埋下的钉子。
正要合盖，她指尖一顿。
箱底压着一块旧布，掀开一看，是那枚带血玉佩。她本想把它藏得更深些，可昨夜梦里又见到了山道尽头那个“营”字，醒来便觉得不能一味深藏。
她把玉佩拿出来，握在掌心片刻，重新包好，塞进贴身衣袋。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
她抬头，只见江大壮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姐！木匠刘三来了，在巷口站着，像是要找你！”
江穗儿站起身，拍了拍衣角：“让他进来。”
江大壮迟疑：“他手里拿着斧头……”
江穗儿走向门口，声音平稳：“没事。他不会动手。”
果然，刘三站在院门外，肩宽臂粗，满脸胡茬，手里握着一把木工斧，指节发青。他瞪着江穗儿，嘴唇紧绷。
“你把我婆娘怎么了？”他声音低沉，“她说你给了她胰子，让她签了什么字？”
江穗儿立在门内，不退也不迎：“她是自愿的。你要怪，就怪她自己不甘心过苦日子。”
“她走了，饭没人做，孩子没人管，我这手艺再好，也没心思干活！”刘三声音渐高，“你这是拆人家！”
“是你没让她过得好。”江穗儿首视他，“她想要体面，想要被人看得起，你在乎过吗？你给她做过新衣？请她吃过一顿酒席？还是逢年过节能让她抬起头说话？”
刘三哑然，握斧的手微微发抖。
江穗儿缓了口气：“她走了，你不该怨我。你要怨，就去挣银钱，去做让人看得起的事。否则，下一个走的，可能是别人家的女人。”
刘三怔在原地，眼神晃动。
良久，他缓缓放下斧头，靠在墙边，低头搓了搓脸：“……我只是没想到，一块肥皂，能把人心撬成这样。”
江穗儿没接话，只轻轻关上了院门。
她回到堂屋，坐在小桌前，取出一张空白纸，用炭笔写下几个字：“可用之人：阿虎（耳目），刘三妻（先例），李婆子（口碑）。”
笔尖顿住，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风己起，先建坊。”
窗外阳光斜照，落在她的手腕上。她抬起手，看了看袖口磨出的毛边，低声自语：“该换件衣裳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妇人的叫骂。
江穗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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